良久，老支书只能放下烟袋，问姚金花：“你想怎么办吧。”
姚金花跟早就准备好了一样，立刻说道：“赔我们家一千块钱，另外我们家香芹被欺负了，这事儿闹开了她也说不了人家了，姚大勇……姚大勇得把香芹给娶了！”
“你想都别想！”
姚金花的话音未落，金二婶就站起来，怒道。
金二婶是不耐烦跟要姚金花这样的小人对峙的，她只转头逼迫老支书：“收起你那些大公无私来，大勇没做过就没做过，你要是敢答应，我跟你没完！”
老支书被媳妇儿当众驳斥，脸上有些不好看，但还是沉稳说道：“我没说答应，你先坐下来，不要冲动。”
金二婶这才红着眼圈坐下来。
坐下来的时候看到一旁垂着头的姚大勇，又忍不住照着他的背上打了一巴掌：“你说你今天去河边干什么！”
现在也没养鸭子，正月里河边寸草不生的，怎么偏偏就这个时候去河边了。
也是赶巧了，姚香芹去河边了。
最最巧的是，陈家的老屋就距离河边不远。
姚金宝也问姚大勇：“大勇，你去河边干什么？”
姚大勇却只是垂着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说因为家里叫他相亲，大姨催着他给个答复，逼着他约人家女孩子出来约会，他心里烦躁，不知不觉就走到以前常跟乔玉英子一块儿玩的河边？
这话要是说出来，连乔玉都会被拖累。
所以姚大勇一言不发，只说就是散步散过去的。
可他这话听在大家耳中，那是真不好办——村里人哪有什么散步的习惯，更别说这天寒地冻的时候了。
还往河边去散步？
听着就可疑。
也是因为这点，还是有不少人相信姚香芹的话的。
“大勇，你可得说实话，你咋就偏偏在姚香芹家后头转悠？是不是早就有想法了？”
姚香芹捂着领口，一直哭，但凡场上有人为姚大勇说话，她就扯开嗓子哭嚎。
英子看到她干嚎不哭的样子，心里恨极了。
她也知道姚大勇为什么会往河边去。
那是前些年，乔玉他们还没分家的时候，乔玉青杨成天吃不饱，姚大勇跟英子没少给乔玉他们送吃的去。
不敢去家里，怕被陈良和姚金花知道，就约在河边。
那个河边，是几个孩子，在贫瘠的日子里为数不多的欢乐时光。
也是乔玉和青杨最依赖英子大勇的时候。
场上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
有人觉得是姚香芹看上了姚大勇，死乞白赖地缠着姚大勇。
毕竟么，姚大勇长得周正，家里条件也好，自己也有本事，别说是姚家村了，十里八乡的，不少人都知道姚大勇。
他都这个年纪了，还有人抢着给他说亲呢。
姚香芹这样的，排队都排不上。
这是大部分人的想法。
但是也有一小部分人，觉得男女这事儿不是外表看着这么简单的，姚大勇要是跟姚香芹没什么，干嘛去人家家旁边晃悠？
说不定是早就够大上了，因为同姓，才偷偷摸摸的不敢跟人说。
这些人到底是自觉“理中客”，还是就是见不得别人好，谁好就要把谁拉下水，那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现在，场上的各种声音都有，往哪边裁定都会出问题。
乔玉心里更是沉得可怕。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为什么偏偏是今年？
要是别的时候，这种事没有个明白证据，最多也不过沦为别人口中的一段八卦流言。
可偏偏是今年。
今年是流氓罪一告一个准的时候。
乔玉脸上的担忧太过明显，金二婶也看到了，她拉过英子，低头说了两句。
英子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悄悄从树后头绕走了。
乔玉也由余小姨掩护着，悄悄离开。
在英子家后头的厨房里，英子听了乔玉对局势的分析，联系上老支书最近看报纸听广播的一些总结，简直吓坏了。
“那怎么办？不能激怒姚香芹让她去告我哥……可也不能让我哥就这么认了，跟她结婚吧？”
英子一想到自己的嫂子从乔玉，变成相亲的那个姑娘，再一眨眼变成姚香芹，就觉得眼前一黑。
“要是真得跟她结婚，我哥宁愿去死。”英子太了解姚大勇了。
乔玉心里也明白，可眼下这情况……要么就是锤死了是姚香芹造谣，要么，就得随了姚香芹的意。
不然，凭着今年的局势，姚大勇进去个十年八年……一辈子就毁了。
就在乔玉和英子在这里着急讨论的时候，隔壁大队部场院里又闹起来了。
陈良拄着拐，歪着脖子振振有词：“那你说你去我们家后头转悠什么？”
“你要是说得出来为什么，我就信你，你要是说不出来，就别怪我们了。”
陈良很是得意。
他留意到了刚才英子的动静，他也猜到，姚大勇多半是因为乔玉才去他们家后头的。
只是赶巧了，叫姚香芹这丫头使了计。
这边姚金花和姚香芹一个劲儿地逼迫姚大勇认下，但姚大勇刚才直接说了：“这事儿我没做过，说什么我都不会认的，你们要是非给我泼脏水，我就去死。”
这话把老支书跟金二婶都吓了一跳，两人又急又怒：“闭嘴！这种话也是能说胡说的吗？”
就是坐牢，也不能去死啊！
但姚大勇这话，让在场的人又有些偏向他了。
毕竟他一贯的为人都不错，是村里的有为青年。
反观姚香芹……
陈良这边见情形不对，连忙改口，逼着姚大勇说出个原因来。
他这会儿脑子倒是清楚，看到姚大勇宁可死都不承认，自然也是宁可死都不肯跟姚香芹结婚的，那……
横竖肥水不留外人田，干脆逼姚大勇说出乔玉来。
真要是跟乔玉结婚了……陈良想想，觉得也不错。
反正他是乔玉的亲爹。
姚大勇跟乔玉结婚，比跟姚香芹结婚还好一点呢。
所以等乔玉和英子听到动静，转出来的时候，场上就是这么个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