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眼昏花的吴老汉眼中闪着精光。
如果在元朝的治下,这种话他肯定是烂在肚子里,万万不敢说的。
只是如果庐州已经“换了人间”,他们吴家就是曾经皇族的娘家。
如果真的如吴老汉所想,他们吴家抚养的那个婴孩就是宋朝的赵家皇族,等到赵家将皇权禅让给大周,他们吴家俨然就是其中的功臣之一。
不要觉得这个不重要,有时候这个“大义”的重要性,甚至胜过了千军万马。
你占着大义,别人就拥护你,你就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指责他们。
反之如果给被别人抢占了这个“大义”,你就全面被动了。
名不正,言不顺就是这个道理。
张皓倒是不置可否,因为他手上有传国玉玺,只是如果真如吴老汉所说,那么吴家的身份确实就需要斟酌。
反正吴莺儿现在是李成的内人,还是洛雨霜的闺蜜,肉已经烂在锅里面了,倒也是无妨。
只是不知道吴莺儿的上一辈有没有留下什么血脉,如果被别人利用了,确实有一点麻烦。
张皓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了白莲教,韩山童和刘福通当时就是利用赵家皇族身份起事。
白莲教极其善于利用这些身份行事,而现在的百姓还就吃这一套。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旁听的“吴小三”说道:“我在亳州做行商的时候,却听说过韩山童的事迹,听说过韩山童曾经也在高邮传教,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关系?”
张皓心中顿时有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没想到路过的一个小村庄,竟然藏着如此多的秘辛。
而曾经创造轰动一时的红巾军起义的韩山童,难道真和赵家皇族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张皓问道:“这个大叔怎么称呼?”
吴小三咧着一口的大黄牙说道:“公子称我吴贵就行。”
张皓从善如流,问道:“吴贵,你在亳州还听到什么消息?”
“当时我在亳州帮人拉车,听过车上几个贵人说起过,韩山童的后代不仅有王氏和韩林儿,他还有一个小妾叫杨氏,韩山童起事泄密被杀,杨氏也不知所踪,听说他那个时候还有身孕呢!”
“意思说是除了韩林儿,韩山童还有血脉留在世上?”
“那就不知道了,当时兵荒马乱的,那个杨氏能不能活到最后都不知道呢!”
张皓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金元宝,说道:“吴贵,你说的这个消息很有用,这是今天这顿饭钱,剩下的就权当做这个消息的谢礼。”
吴贵眼中放射出欣喜的光芒,果然没有猜错,这个小公子非富即贵。
上前就要收起金子。
吴老汉却冷哼一声,拦住了吴贵正要摸向金子的手,说道:“小公子,农村的粗茶淡饭,值不了几个钱。”
“还有你所谓的消息,不过是道听途说的一些见闻罢了,哪当得起谢礼二字?”
“如果您看得起吴老汉,今日就权当吴老汉请客,等到他年天下得定,您能够将吴家照拂一二,吴老汉就感激不尽了。”
吴贵敢怒不敢言。
在这个宗族社会,家法大于国法的时代,一村之主的权威不容挑衅。
吴贵也只能收回恋恋不舍的手。
张皓一愣,笑着说道:“金子我就放里了,多出来的就给门外的孩子买些吃食就是。至于老先生所说的照拂,这个本公子记住了。他年吴家有事,到平治大街六十六号找我就是。”
张皓想用一锭金子了断这场恩怨,吴老汉却不像吴贵这么浅薄,不让张皓这么从容脱身。
两人相视一笑。
聊完了吴老汉想说的正事,张皓也想了解这两年庐州的发展状况,而从这些百姓的口中就是第一手的信息。
不知道当时在集贤院,差点逼得自己“无路可走”的黄敬夫。到底在庐州干的怎么样?
张皓问道;“不知道您老人家可知道黄敬夫其人?”
吴老汉惊喜道:“您竟然和黄府尹还认识?”
张皓惭愧道:“只是点头之交,不敢说认识。”
吴老汉道:“黄府尹在庐州这两年,造桥铺路,振兴庐州,可谓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官。”
“哦,没想到那个家伙的官声还不错。”
“老汉别的不敢说,就凭老汉这一辈子的阅历,这样的好官老汉还是第一次见。”
“造桥铺路,让那些没钱没地的雇农去上工,养家糊口没有问题。等到农忙来临,百姓无米下种,黄知府又免息将种子借给我们,等到秋粮收到以后,还上即可,你说这样的官好不好?”
之所以黄大知府能这么“财大气粗”,全赖于大周票号能够给的金融支持。
想到高若男将大周票号经营的蒸蒸日上,张皓与有荣焉!
张皓转而问道:“您老人家可知道最近元朝的军队投靠的事情?”
“呦,那怎么没有听说,就连他们遇刺的事情都闹得沸沸扬扬的。”
张皓一听皱起了眉头,李成处理这个事情还是疏忽了,怎么连最基本的封锁消息都没有做。
“万金油”吴贵补充道:“那可不是,我去集市上卖菜的时候就听说了。我还看到官府的人在追查茶楼和酒肆,不允许当众讨论这件事。”
张皓陷入了沉思,如果事情真如吴贵所说,那可能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很可能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行动,对方来头绝对不小,而且善于散布消息,说明在庐州城内已经有了对方一定的密碟。
吴老汉和吴贵看着张皓没有丝毫表情的脸,纷纷打住了花头,生怕是自己说错了话惹得贵人不高兴。
张皓到时察觉到异样,马上咧嘴笑道:“无妨无妨,都是群跳梁小丑而已,分分钟李将军就把这些人拿下了。”
吴老汉和吴贵则是强笑了一下,他们俩分明感觉这位公子有了情绪,说话也不再像刚刚那样随意。
这时候饭菜已经陆续端了上来,有农村的时令野菜,过年时腌制的腊肉,还特别宰杀了一只小公鸡。
就因为吴贵的一句话,让他的老婆子下了血本。
张皓也打住了话头,面对着喷香的饭菜大快朵颐。
吴老汉端起一碗农村自制的米酒,说道:“公子,粗酒一杯,权为公子驱除些旅途的劳顿。”
张皓举碗相碰。
一番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吃饱喝足,张皓不再逗留,快马加鞭直往庐州城而去。
吴老汉和吴贵目送张皓一行人远去。
吴贵说道:“我勒个乖乖,这么俊的马,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
吴老汉笑道:“当年我到时见过,在贵妃出嫁的时候。”
吴贵道:“嘿嘿,咱们祖上的风光,您老就不要提了。这个公子还真是阔绰,那可是一锭金元宝啊!”
吴老汉“哼”了一声,说道:“鼠目寸光,就看到眼前的蝇头小利,吴家的未来差点让你给毁了。”
“改天去城里,把这颗金元宝兑成碎银子。二两银子算作今日的饭菜绰绰有余,其余的充作公中,等过年给村里的孩子做件衣裳。”
“都听您的。”
吴贵苦着脸,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