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阴雨天,那些不用做农活的时间,属下就偷偷在村里收购老母鸡,再往县城的大户人家家里卖,从中赚些牙钱。
“只要去时给他们家里的管家拎上几包糕点果子,那些管家以后见厨房需要买鸡,或者府里哪位主子需要补身的时候,就会想起属下,派人来属下手上买。
“因为县城采买的人不常来村里,村民有时候想卖东西也找不到门路。所以属下去收购的时候,只说有人愿意买,他们就直接卖给属下了,也是图个方便。
“那一只鸡,买来时只需二百文钱,卖出去却能卖到五百文钱起步,也就是半两银子。
“有时碰上富贵人家办喜事,说两句好听话,甚至还能卖到二三两银子。
“属下就这么卖了小半年的鸡,攒下了十四两银子。”
旁边,李塔他们几个听得瞠目结舌,怎么也不敢想象这是阮富鑫十二岁的时候就能干出来的事。
他们在家帮爹娘锄地,从小锄到二十岁及冠,那也没见过十四两银子啊!
阮富鑫这小子,长得一副敦实憨厚的样,花点子挺多啊!
萧望舒单手撑着额头,听完这段之后似笑非笑,意味不明的说了句:“继续。”
这故事出奇的雷同,她小时候应该也干过类似的事。
现在她看阮富鑫的感觉,就像一个老年版的她,看到了一个幼年版的她。
实在有趣。
阮富鑫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能听命继续道——
“后面这事被爹娘发现了,他们把属下打了一顿,说属下是个白眼狼,私吞了那么多银钱,不知道孝敬父母。
“他们在属下屋里一通翻找,翻出来五两银子之后,娘就带着弟弟去县城买糕点吃,买新衣裳穿去了。
“当天晚上,爹从她们那里要了一两银子回来还给属下,还给了属下两块糕点和一张烙饼,让属下拿着那一两银子继续在村里买鸡挣钱,只是挣的钱一定要交给他们。
“他说属下年纪小,自己管不住这么多钱的。”
说到这里,阮富鑫自嘲的笑了笑。
真是他的好爹好娘!
“不是!富鑫,你还真听了啊?”李塔已经开始替他生气了。
李钧在一旁凉嗖嗖的提醒着:“哥,他那会儿就十二三岁,不听能怎么办?”
十二三岁的孩子,有多少敢忤逆父母的话的?
阮富鑫点点头,说着:“确实,那个时候年纪太小了,还是怕被爹娘赶出家门,他们能找到多少钱我就给了他们多少。至于他们找不到的,我就自己攒着了,不然都是我弟的。”
忆春忍不住开口问着:“真是稀奇!同样是儿子,你们那边怎么这么偏心啊?”
阮富鑫想了想,答着:“我们那边几个村子都是这样,因为父母年老后,幺儿的身体是最年少健壮的。
“所以父母都要跟着幺儿生活,靠幺儿养老。
“村里的人对最小的一个儿子是最好的,其余儿女都要让着那个弟弟。”
张观业回想一下,也点头应和:“在京郊往南,邻郡的一些偏僻村庄里,确实有这种习俗。”
“这习俗也太神叨了,听了真气人!”忆春满是不悦。
阮富鑫再次自嘲的笑笑,说着——
“我还算是好的,还没娶妻。上面三个哥哥娶妻时,爹娘根本没给彩礼,全是三个哥哥在外给人做苦工挣的。
“到了新嫂嫂进门时,娘还在惦记人家嫁妆,想用三个嫂嫂的嫁妆给弟弟砌一间砖瓦房。
“最后还是嫂嫂们闹起来,说要告官,要去衙门,娘才歇了心思。
“后面几个哥哥嫂嫂就闹着要分家,分出去之后,他们被爹娘和村里人戳着脊梁骨骂了好几年。
“二嫂还因此投河自尽了,留下二哥带着一个年幼的孩子。最后二哥带着孩子搬了家,不知去了哪里。
“闹出人命之后,衙门的人也来查过。因为二嫂是投河自尽,也不是什么冤杀案,那些官吏只能把里正斥责了几句。
“衙门的人走后,里正大发脾气。从那之后,村里人说话就收敛了许多,娘也不敢像以前那么指着嫂嫂们的鼻子骂了。”
张观业摇了摇头,叹道:“这习俗我也只是听说过,没想到这么腌臜。”
萧望舒的指尖在座椅扶手上轻叩两下,提醒着:“好了,继续讲吧,之后呢?”
阮富鑫回过神来,继续讲着——
“之后见村里的老母鸡没剩多少了,我就从邻村收购了些,还和周边几座村子的村民谈得不错,让他们有家禽家畜要卖的时候都来找我。
“至于我们村里,村民找来的其余菜果野味我也收,往周边县城的大户人家或者酒楼里卖。
“在那两年时间里,我陆陆续续攒下了近两百两银子,准备去县城里面安家,盘下一座宅院用来屯放货物,再买辆马车,雇几名劳工,以后转卖东西也方便些。
“但没想到我那弟弟沾染了赌瘾,欠下了一百两银子的赌债。赌庄的庄家派人查到家里,说还不上钱就要剁了他的双手双腿。
“我爹娘又哭又喊,逼我去找县城里那些大户人家讨要点钱来救急,要是我不去他们就自己去。
“万一他们真去那些员外府上这么一闹,我的名声会臭,生意也不必再继续做下去了。
“最后没办法,我只能先应下,然后去钱庄偷偷取了一百两银子出来,说是找一个酒楼东家借来的。
“给弟弟还了赌债之后,爹娘对我总算是有些愧疚了,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没再找我拿钱,还愿意听我的话去管教弟弟。
“我也总算是清净了一段时间,安心做我的事。”
听完这一段,李塔直接震惊。
“所以你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挣了差不多二百两银子,还是在你爹娘一直从你那儿抢钱的情况下?”
李塔此刻才知道,他对阮富鑫的吸钱能力一无所知。
张观业也问着:“那你怎么后面还越赚越少了?”
甚至还欠了一屁股债,到现在都没还清。
阮富鑫抿紧唇,半晌后,道——
“我弟后面又溜进了赌场,输了钱怕被报复,就私下去找我说的那个酒楼东家借钱去了。
“钱没借到,但他知道我上次说了谎,我手上还有余钱,所以他又和爹娘说了。
“爹娘见我长大许多,也不敢再打我了。但他们还是骂我白眼狼,骂我有钱之后还防备着他们,骂我没良心,让我给我弟把赌债还了。
“我那时才真的知道,摊上这种爹娘,必须得分家。不管我多么孝顺,他们都是不会改的,还会一直拖累我。
“所以我就以我弟的赌债为要挟,让爹娘同意分家,我出去自立门户。
“为了我弟那条命,他们再怎么不愿也还是同意了,但是要求我分家以后必须每个月给家里五两银子赡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