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手的护卫当然是飞不了的。
萧望舒到主院的时候,房沁儿正坐在院子里刷染蔻丹,杜嬷嬷把轻透的薄纱缠绕在她染过的指甲上。
六名身着盔甲的将士在院中一字排开,像六根柱子,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
“母亲。”
萧望舒进院,款款走向房沁儿身边,福身行礼。
房沁儿朝杜嬷嬷调侃:“嬷嬷瞧瞧,在府上关了这几日,还将咱们望舒关成大家闺秀了。”
杜嬷嬷忙道:“夫人可别冤枉了小姐,咱们小姐可一直都是大家闺秀。”
听着两人的打趣,萧望舒脸不红心不跳,淡定的像聋了一样。
“好了望舒,你自个儿瞧瞧吧。”房沁儿终于舍得把目光从指甲上移开,抬起头看看萧望舒了。
看着萧望舒,她补充几句:“这六位将士不小心冲撞了你萧峪堂叔,这才被撤去职务发配狄州。
“他们都是军营里勤恳踏实的,你父亲听闻后于心不忍,碍于宗亲势力,不好驳了你堂叔的意思,只能这么给他们另谋个去路。
“你瞧瞧吧,你父亲的意思是,正好你身边缺几名护卫,若是合眼缘就将他们带回去。
“只一条,稍微收收你那小性子,别太苛待六位将士。
“若是你们不合眼缘,我再在府上、庄子上或者铺子里,给他六人安排个闲职做着。虽比不得在军营里为官为将,但也不会叫他们生活难过就是了。”
房沁儿话刚说完,以秦泰为首的六人整齐划一,掀袍跪下。
“卑职等人谢相爷、夫人费心安排!”
秦泰他们是怎么也没想到,陈褚居然真的为他们说动了情,萧鸿和房沁儿也愿意以这种方式收留他们。
一时间,六人心里因萧峪而产生的对整个萧氏家族的怨念,已经淡化了许多。
“都起吧。”房沁儿脸上挂着柔和的笑,轻声细语,“你们在军中为民为国、为相爷劳苦,这些我们都看在眼里,必不能亏待了你们。”
她这话说完,秦泰六人齐声道:“谢夫人!”
随后六人起身站好,萧望舒走近看了一圈,仔细打量,开口询问——
“我瞧着六位将士都挺好,只是不知军营将士,能否经得住给我当护卫的落差?”
这六人,比起陈褚那压迫感来说少点意思,但瞧着足以碾压一批后宅护卫。
“小姐放心,军令如山我们始终牢记,只要小姐有令,我们必然遵奉!军中将士视相爷如主,小姐是相爷嫡女,亦是主子!”
秦泰这话说得好听,房沁儿坐在一旁微微颔首,显然还是比较满意的。
萧望舒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别的,只说着:“那好,你们六人就跟我吧。”
在这人心里,他还是觉得他是军中将领,不是护卫。
他之所以尊她为主、听她调令,不是因为他是她的护卫,而是因为他是萧鸿的兵,所以连带的,也尊萧鸿女儿为主。
甚至他可能还觉得,这番话传到萧鸿耳朵里之后,萧鸿会因此动容,来日再想办法把他们调回军营。
想得可真是天真啊。
不过并不影响她用他们就是了。
“卑职遵命!”六人抱拳弯腰,齐声行礼。
萧望舒似笑非笑,开口提醒:“除开皇帝,若非武将之身,是不可以私带军中将士在身边护卫安全的。
“我是朝臣之女,身边护卫只可自称属下或者奴才,不可再称卑职,记下了吗?”
秦泰闻言一愣。
只听他旁边,处事谨慎的尉迟彦直接改口:“属下谨记!”
秦泰回过神来,紧跟着改口:“属下谨记!”
其余四人也立马道:“属下谨记!”
萧望舒点了点头,转身朝房沁儿开口说着:“母亲,那孩儿就先带他们六人回去了。”
房沁儿对着染好蔻丹的指甲轻轻吹气,听到萧望舒这话,她抬头笑道:“瞧你急的,回去吧。晚些时候和扶光一起来我这儿,陪我用个晚膳。”
萧望舒腰身纤细,有模有样地柔柔一摆,福身应下:“是。”
房沁儿又笑着和杜嬷嬷打趣,说她女儿在府上关了三天,简直关变了个人。
萧望舒没再回应她们的打趣,带着秦泰六人回了院子。
——
回院之后,萧望舒坐在院中石桌旁,让丫鬟叫来了她院里的所有护卫。
那九人面面相觑,其中有三人是和李塔他们同一批拨来萧望舒院子里的,也有六人是原本就在萧望舒院子里值守的。
此刻他们站在秦泰他们身边,仿佛一群小鸡撞上一群老鹰,瑟缩着脖子往旁边推搡躲避。
“听说李塔他们四人被发卖出府后,你们对我颇有怨言。”
萧望舒悠悠开口,脸上还是挂着那抹清浅笑容。
其实她什么都没听到,她就是诓人的。
她需要这些人觉得,他们里面有人会给她报信。她需要这些人觉得,他们里面有她安插的人。
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知道谨言慎行是个什么东西!
那九人顿时变了脸色,接连跪下,七嘴八舌地说着:“属下万万不敢,请小姐明鉴啊!”
他们过来伺候萧望舒,这位嫡四小姐虽然脾气不好,但她是掌家夫人的亲生女儿,在她身边伺候的人,月钱都要多些。
离了萧望舒,那他们又要去干些脏活累活,说不定还会被管家穿小鞋。
先前他们不过是闲聊起来,同情李塔他们的遭遇,随口为李塔他们说了几句,哪知会被萧望舒拿出来说啊!
“李塔他们护主不力,被发卖出去也是应该的,属下哪敢怨怪小姐!”
“就是就是!小姐切勿听信外人嘴碎,您待属下们极好,属下们感恩还来不及,怎会怨怪呢?”
秦泰听得皱紧了眉。
这是群什么东西,外人是在暗指他们吗?
萧望舒听着这些话也有点想笑,端起丫鬟奉上的茶,不急不忙地喝了两口。
喝完,在那些护卫各异的注视下,她才缓缓开口:“其实我就是在府上待得太无聊了,找你们来解解闷。”
那些护卫顿时又变了脸色,各异的表情显得有些扭曲。
秦泰他们也对这位萧府嫡四小姐有了新的认知——
性格跳脱,喜好恐吓。
他们心里刚嘀咕完,只听萧望舒又道:“不过你们在我这里办事呢,嘴上还是有个把门的比较好。否则你们说出口的话,可能以各种方式传进我耳朵里。
“今日是找你们聊天解解闷,若是还有下次,那我恐怕得送你们去管家那里,让管家陪你们聊上几句。”
萧望舒每说一句,那些人的脸色就变上一变。
等萧望舒说完,那些人跪在地上,已经半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萧望舒也不指望他们说什么,吩咐着:“下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奴仆在背后非议主子几句也是常事,没有必要打杀,稍加警示就够了。否则对待奴仆太过严苛,也容易激起群愤。
就算她这次严查严罚,没了这一批,下一批送来的也不一定老实。既然如此,不如恩威并施,换他们一个收敛。
若有谁实在不知收敛,再按规矩办了也不迟。
至于现在特地拿出来说,也只是担心这些人说话太放肆,会教坏了新来的人。
人么,教坏容易,她再调教回来就难了。
“是、是!”
那九人先后从地上爬起来,半点逗留都不敢,直接弯着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