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褚刚问完,听到动静的罗兴和杨平从玉食斋后院赶出来,两人一路跑到萧望舒身边跪地请罪。
“属下护主不力,请小姐责罚!”
玉食斋打通了两家店铺,后院极大,再加上店内工匠众多,敲击声嘈杂。他们也没想到,就进去倒壶茶的功夫,外面街上就突然乱成这样。
陈褚扫了他们一眼,声音冷硬:“玩忽职守,小姐身边留你们何用?”
他费力保下他们,不是让他们六人在她身边吃白饭的!
拓跋歆有些不好意思,朝陈褚摆手打哈哈:“罢了吧,这位陈将军,是我让他们去倒茶的。”
有她开口求情,再加上罗兴和杨平现在又是萧望舒的护卫,也不是军营将士了,陈褚也不好再训斥他们什么。
事出有因,萧望舒也没过多责怪,“这次罢了,起来吧。”
“谢小姐开恩!”罗兴和杨平整齐起身。
萧望舒看向陈褚,朝他询问:“将军可否先陪我护送歆姐姐回去?细作冲着我们与拓跋的联盟而来,此行我带的护卫太少,怕路上再遇见刺客之流,护她不住。”
陈褚一想,这话也有理。
他们之所以倾巢出动击杀细作,就是为了保证拓跋首领这三位子女的安全。
万一他在这边追捕细作,萧望舒她们反而在另一边遇险,那追捕细作还有个什么意义?
“好。”陈褚一口应下。
拓跋歆又问:“等等,我两位王兄呢?”
虽然她那两位王兄都很能打,但保不齐有个什么万一呢?
“馆驿已经加设重兵围护,两位王子也在馆驿,拓跋公主回馆驿之后可以安心。”
陈褚答着,抬起手让后面将士左右散开,在队伍中间给她们三人留出一条路来。“请。”
“好!”拓跋歆往前走了两步,见房绮罗还吓得发懵,她又折回去一把拉着她往前走。
罗兴去将马车驾来,和杨平一起坐在车辕上充当车夫。
见拓跋歆和房绮罗都上了马车,萧望舒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地上那名被箭矢贯穿头颅的细作。
“小姐?”陈褚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刚才射箭那只手的手指微微收拢。
吓到她了吗?
萧望舒解释一句:“我看这细作,总觉得有些眼熟。”
陈褚心里松了口气,对她的话并不觉得意外,说着:“其实你们见过,她就是那个化名绯萤的细作,上次险些挟持你和小公子的那个。”
经他一提醒,萧望舒瞬间回忆起来了。
“是她。”
现在身穿囚服一身血污散发垢面的,叫人一时间没认出来。
陈褚点了点头。
萧望舒解惑之后也没再多管,在陈褚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忆春和书夏跟在她身后,两人对视一眼,伸出去准备搀扶萧望舒的手也收了回来。
见萧望舒掀开车帘钻了进去,她们两人和其余侍女一样,走在马车两侧,心里不约而同的嘀咕着:
陈将军扶她们小姐时,那动作真顺手啊。
——
陈褚先是陪着萧望舒把拓跋歆送回了馆驿,又陪着萧望舒顺路把房绮罗送了回去。
秉持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他又把萧望舒送回了相府。
把三人平安送回之后,他才带兵继续追剿细作。
——
月华院里。
萧望舒回到自己院子,坐在琴室里,有些头疼的揉着眉心。
她确实需要少部分细作顶罪,为她接下来要干的事做遮掩。但如此大批量的细作出逃,直接扰乱了她的计划。
近段时间,馆驿院墙外甲士林立。
别说把拓跋云骁他们叫出去跑马,恐怕让他们离开馆驿都难。
“小姐怎么了,身子不适吗?”书夏上前查看,又问,“奴婢去请位府医过来瞧瞧?”
萧望舒摇了摇头,吩咐她们:“你们先下去吧。”
让她安静斟酌一下。
书夏见状,也不敢多劝了,和忆春一起应了声“是”,两人屈膝退下。
她们出门之后,琴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萧望舒指尖在琴台上一下一下轻叩,缓慢,却又带着某种独特的韵律。
这段日子,她曾一次次向拓跋云骁表达过她不愿成亲、不愿远走他乡的诉求,也曾一次次向拓跋云骁提出各种解除婚约之后不损害联盟情谊的办法。
而拓跋云骁,也一次次安慰她不用那么麻烦,嫁过去就好了。
他坚信她嫁给他之后就会好,也坚信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坚信他可以保护好她,给她幸福。
为此,他可以不顾她的需求,不顾她的抵抗,在联姻之事上和她死磕到底。
娶她,就是为了向她证明他能给她幸福。
拓跋云骁,犟得像头牛一样。和他说再多,他都是一副‘我不听’的架势,让人头疼不已。
萧望舒低下头,直视琴台上倒映出的自己,双手撑着额头,手指插进发间,低声呢喃:“那就别怪我了。”
商人都是赌徒。
哪怕手段卑劣些,能达到目的就好。
……
军营里关押审讯的细作大批出逃,祸乱京师。
萧鸿勃然大怒,从那叛将入手,严查严办,一路顺藤摸瓜摸到了不少政敌身上。
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但凡与那叛将有所沾染的官员,萧鸿一个都没放过,亲率铁骑将那些人押到午门,就地诛杀!
场面之血腥,叫人想起萧鸿当年初掌兵权之际,为了将皇帝握在自己手中,大肆屠戮异党,血溅宣政殿。
如今十多年过去,萧鸿残暴依旧。
“联合外敌来对付我,你们还真是会想!怎么,是都不知道引狼驱虎的下场吗!”
引外狼驱内虎,其祸患将更甚!
这些脑子被驴踢了的蠢东西,觉得他们有那个本事钳制住外敌吗!
“连我都敌不过,还妄想借外力,想要与虎谋皮也不掂掂自己是什么斤两!大魏还没毁在我手上,倒是先毁在了你们这群自作聪明的东西手上!”
萧鸿环视一周,被他视线扫过的人无不低头装死。
这时,陆序阳和陈褚又押来一批官员。
萧平南站在萧鸿身后,一身银白铠甲上全是血迹,阴鸷的目光冰冷残酷,缓缓抬起右手。
见他抬起手,行刑的刽子手立刻拉起铡刀。
陆序阳和陈褚带领士兵将那批官员押到铡刀下,按着他们的后背,让他们动弹不得。
“老夫今日为国、为陛下捐躯!死得其所!”
“萧鸿!你狼子野心,软禁陛下,窥窃大宝,你该死啊!”
“今日我等时运不济,杀不了你,来日迟早有人完成我等未竟之事!”
听这些人犯了蠢而不自知,萧鸿冷笑一声。
“时运不济?没用就是没用,扯什么时运不济!今日送死的是你们,明日来了别人,我也一样照杀不误!”
他话音刚落,萧平南抬起的右手紧握成拳,果断挥下。
与此同时,铡刀落下。
血色在眼前蔓延,刺鼻的铁锈味在空中扩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