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萧望舒回府看望房沁儿,趁此机会也把她选好的人告诉拓跋歆。
户部度支司员外郎林潭之女——林婉仪。
正六品官员家的嫡女,知书达理,性情温婉,且一直有意于萧平南。只碍于身份不高,与萧平南仅几面之缘。
这样的人,倒是符合拓跋歆的要求。
和拓跋歆聊完之后,萧望舒就去了房沁儿那里,又陪房沁儿聊了许久。
聊着聊着,猛地听房沁儿谈起一桩有意思的事。
“母亲是说,父亲让你代他去问了穆氏几个问题?”萧望舒问着,来了兴致,“父亲素来偏袒二嫂多些,对二哥二嫂的联姻也甚是看重,什么问题能让他想起穆氏来?”
房沁儿摇了摇头,“这我哪里知晓,有些时候你父亲的心思我也摸不透。不过我把穆氏答的说与他听,瞧他那神色,似乎有些失望。”
“哦?”萧望舒继续追问,“父亲问了些什么,母亲说给我听听可好?”
“你容我想想啊……”
房沁儿仔细回想半晌,开口说着:“你父亲让我与她随口提一提,说云阴山脉已经快要通路,以后贸易通达,问她们兄妹需不需要通行令。”
萧望舒眼底晦暗不明,笑着应了一声,“是吗?”
“意思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然后穆氏回我,云阴山脉地方偏僻,境外南部之人不通言语,行事野蛮,无甚过去的必要,谢过我费心替她惦记。”
房沁儿说完这话,看向萧望舒,问她:“怎么心不在焉的?”
萧望舒回神,从容应答:“孩儿只是在好奇,父亲想听到怎样的回答。”
房沁儿想了想,道:“那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穆氏这样的回答就是了。”
说完,她看向萧望舒,又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萧望舒一愣,随后回答,“我觉得,父亲对贸易往来应该兴趣不大,打通这条路更多是为了方便作战。至于那通行令,可能是想到穆氏兄妹了,便随口一问吧。”
“那通行令对行商重要?”房沁儿追问一句。
萧望舒点了点头,“确实对商队而言比较重要。”
但依她来看,云阴山脉,似乎没有那么容易被打通。
房沁儿听了这话,仔细想想,又问她:“那你的商队可想要那通行令?你若想要,我去你父亲那里为你探探口风?”
她虽不知那通行令是何物,但要是望舒想要,她可以为她去相爷那里求一求。
萧望舒本想说不用,但话到嘴边,她略一思索,还是改口:“好啊,如果真能通贸易,我也想让商队去南边看看。”
铁矿真是个招眼的东西,她才刚伸手碰碰,就被她权倾朝野的宰相父亲盯上了。
免得萧鸿起疑,这通行令,她还是先要着吧。
路能不能通是一回事,她要不要又是另一回事。
万一她对此表现得兴致淡淡,一副什么都知晓的样子,岂不是在吸引萧鸿的注意力?
“好,我有空便去你父亲那边替你问问。”
房沁儿将此事记下,随后又问萧望舒今日想吃些什么,她吩咐厨房去做。
每次萧望舒回相府一趟,总会连吃带拿,回去时被房沁儿塞了不少东西在马车里。
——
待到傍晚,接她回府之后,陈褚忍不住问她:“夫人,其实这也并不是什么坏事,为何不能告诉岳父?”
她这样瞒着,他瞧她瞒得辛苦,而且穆书皓也在不留余力地追查她们姐弟三人的踪迹。
“这并不是事情好坏的问题,将军,或许这是好事,但还不到时机,还不到可以公之于众的时机。”
萧望舒拉住陈褚的手,仔细解释:“月氏才刚起步,我随时可以被替代。
“将军,在你眼里,容我自作多情一句,或许我是个奇女子。但是在外人眼里,我只是个后院妇人。
“父亲党羽众多,他们会觉得偌大的月氏握在我手上是浪费。
“到那时,他们甚至会打着为我好、为月氏好、为父亲好的名号,将月氏从我手上夺走,然后交给他们觉得的、更合适的人去打理。
“而我最后能够得到的,除了忌惮,最多再加一句聪慧孝顺的美名。”
她太清楚极致利益带来的诱惑,也太清楚女性这个性别带来的约束。
有太多男人觉得,女人不该握着这些东西。一旦她开始站在世俗规定的男人的名利场上,一旦她开始抢占男性的地位,随后而来的极有可能就是挤兑。
一如当初那场董事会。
她白手起家,却险些在自己的公司退居幕后。
陈褚抿紧唇想了会儿,抬起手摸摸她鬓边的碎发,动作笨拙的替她将头发别到耳后。
“抱歉,我以后不问这个了。”
没有人可以抢她的东西,那是她自己用尽心血拼来的。
萧望舒握紧他的手,莞尔一笑,只道:“待我站稳脚跟,待我无人可替,待到这片市场没有我就得瘫痪的时候,我们就不必藏在幕后。”
这世上总有许多产业可以被替代,也有许多产业无可替代。
比如粮,比如盐,比如——兵器!
想要无可替代,就必须扎根在命脉上。
陈褚听得半懂不懂,只回握住萧望舒的手,“我听你的话。”
萧望舒听得一愣,颇有兴致地看向他。
她在和他分析说与不说的时机,他在干什么,在学情话?
见她不说话,陈褚还以为她是没听清,又拉紧她的手,开口重复一遍:“我都听阿月的。”
他有点笨,只会打打杀杀,不太懂她经商这些弯弯绕绕。
他笨,但他听话。
或许是陈褚眼底的爱意太清澈,又或许是他表现得太乖巧太好拿捏,鬼使神差地,萧望舒上半身探过桌子,慢慢贴近他。
“唔——”
陈褚睁圆眼睛,整个人显得呆滞木讷,直直盯着萧望舒的睫毛看。
嘴上的触感,好软。
她的唇瓣,好软。
萧望舒只蜻蜓点水般,那么碰了一下。心脏在她们唇瓣相碰的瞬间骤然紧缩,随后加速跳动。
待到心跳平息,她慢慢退开,浅尝辄止。
随后,她坐了回去,看向陈褚。
“将军?”萧望舒开口喊他。
陈褚此刻好像被人施了定身咒一样,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就连眼睛都一眨不眨。
“将军?”萧望舒喊第二声。
见陈褚还呆坐不动,萧望舒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等她喝完,只见陈褚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或许是为了掩饰心中的激动,也可能是为了降温,陈褚伸手去端茶。
他手抖个不停,茶杯的杯盖也在杯身上磕个不停。
“将军,你我夫妻,这种事还得习惯。”
“咳——咳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