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起来就像是一眨眼。
岑淑慎似乎不记得上辈子这件事是不是被闹得满城风雨,遂了董杰的愿,可能老师为了照顾他可怜的自尊心,把这件事在小范围里压了下来,所以她一丁点印象都没有,但是这辈子,事情几乎是照着董杰期待的发展,主谋黄毛被董杰家里告上了法院,班里同学还都觉得董杰还是那个受害者。
义愤填膺的,“就该死刑,这种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八卦的,“董杰好惨啊,他几班的,10班的吗,花城中学怎么会有这种人,还把校外的混混带进来,哎哎哎,他以前还做过啥吗,是不是还欺负过……”
思维发散的,“江子书不也就是个混混吗……”
“那哪能一样,你听说过江子书欺负过谁吗……”
知道事实真相的岑淑慎和薛瑾瑜:“……”她们不知道咋插话。
陆唯倒是看上去随口说了句:“证据这么充足——”不太像是毫无准备啊。
但瞧着班上同学打抱不平的架势,陆唯决定把嘴合上,别人威胁他拿两万,他就真有两万给,还是转账,会有这么幸运的受害人嘛,全身而退拿了赔偿金,欺负他的人成年的主谋进了监狱,没成年的进了看管所,连目击者都有……
陆唯摇了摇头,没掺合,把卷子又翻过一页,专心地把题目做了,这可是节体育课,到了高三,体育老师根本不会再折腾人,他们在办公室装死,随便这课给谁拿了,没人拿的话就让学生们自由活动,孟星河跟陆唯这对同桌几乎是整个教室里最安静的一桌了,各自写各自的卷子,谁也没有参与这场针对董杰的讨论。
董杰在的那个小群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安静。
一方面出于对董杰私事的尊重,另一方面,董杰还真不需要他们打抱不平……
窸窸窣窣的声音是能够钻进本人的耳朵的,但是董杰的表情平静无波,看上去就像说的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经过岑淑慎的时候,他眨眼的频率快了一点,把一本值日班长记录本放到她桌上,偷偷再眨了眨眼睛,岑淑慎一翻开,就掉出一把草莓味的kiri奶酪,还有一张淡黄色的便利贴,“谢谢。”然后画了个笑脸。
岑淑慎摇了摇头,把奶酪连着便利贴一起收了起来,眼见着他嗖的一下窜去了薛瑾瑜的位置上,笑嘻嘻的,黄玉琳瞥了一眼岑淑慎,很淡地笑了笑,没戳破。
岑淑慎摸了摸后脑勺,把手里的奶酪递过去,黄玉琳捏了一块出来,也剥开一块丢入嘴里,感叹一句,“真没想到……”她的话戛然而止,再不肯说下去了。
谁不是看破不戳破——
*
除了董杰自己,其他人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吧。
班里恢复了平静,每天大家早出晚归,从早读到晚自习脑子一刻都没办法休憩,只有中午回家能短暂地喘口气,中午的午练她一般前一天或者午练当天上午做掉,这样中午能真的休息一会,中午回家吃完饭,岑淑慎连手机都未必碰一下,把内衣一扒拉,换成舒服的睡衣,脑袋方一沾上枕头,就眼前一黑,整个人瘫了下去。
每次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是晕晕乎乎的,眼前一片亮堂,真让她睡,她能直接睡到第二天,但是不行了。
妈。的。
岑淑慎暴躁地从床上翻滚起来,把睡衣换成出门的衣服,她很随意地捞了一件v领的短款白t,左胸口有一块黑白的卡通涂鸦,很可爱,在外头再套一件深灰色的针织外套,随便搭一条直筒裤,舒服就行,别管穿搭。
虽然穿得很随意,但是身上没有乱七八糟的颜色,整套搭配给人的感觉就像她的人一样有一种毫不费力的休闲感。
镜子里的少女脸颊透着微微的粉,嘴唇红润饱满,领口露出蝴蝶般的锁骨,身材已经有了曲线感,这个年纪就是穿什么都好看,怎么都好看。
就是眼睛没睁开。
烦——人为什么要上学——
她重重地把书包甩到背上,满脸怨气。
没睡够爬起来,等到磨磨蹭蹭真的能出门的时候,校车已经走过八站了,岑淑慎迫不得已去把睡午觉的岑妈喊起来,求岑妈送一下,她小心地在主卧门口探出一个脑袋,“妈妈……”一声妈妈被她喊得九曲十八弯,充满了撒娇的意味。
岑妈只得被迫爬起来,垮着一张脸,要是她平时,她肯定会说,“你自己打车去……”
可现在闺女高三了,岑妈瞅了一眼岑淑慎圆嘟嘟的脸上期待的神情:“……好。”到底是谁上学,上学到底在折磨谁……
学校离家蛮近,岑妈祭出电瓶车,戴好头盔跨在电瓶车上,扬了扬下巴示意岑淑慎上车,岑淑慎爬上去抱住她腰,“嘿嘿,谢谢妈妈。”
“哼。”岑妈哼了一声,没有拍开她的手。
风从两边呼呼而过,这个天气秋意还未深,风也清天也高,清朗又干净,但岑淑慎没心情欣赏景色,她坐在电瓶车后座,脑袋像小鸡啄米上下晃悠,摇摇欲坠,后头却有一个饿了么骑手,哼着歌打着节拍摇摇晃晃地经过。
“……他凭什么这么开心!!”
没睡醒的精神状态就是如此,路边的狗都能被她踹两脚。
如果睡够了心情舒畅,她也许会说一声,“他好正能量心态好年轻。”
但是现在么……
她到校门口翻下电瓶车,低头瞅了眼手表,两点不到十分钟,两点上课,时间卡得刚刚好。
“舒舒……”黄玉琳拿着一个小包,从车上下来,跑到她身边,“阿姨好。”她脸上大大的笑容收了回去,变成了文雅的微笑。
“你好呀。”岑妈笑眯眯地看着她,又看向岑淑慎,“跟同桌互帮互助,别老给人添麻烦……”
“没有的,舒舒一直很照顾我。”黄玉琳笑意盈盈的,岑淑慎觉得她的笑容跟她刚开始认识她差不多。
“妈,我们要迟到了……”岑淑慎打断了两人眼看没完没了的交涉。
“行,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事打我电话。”
回教室上课的路上,黄玉琳保持了一种奇怪的安静,岑淑慎问了她一句,她只是摇摇头,肩膀紧绷着,面色平静,像是被浇筑的一尊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