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捕头在旁边听得揉鼻子,眼前这情况好像没有邱荣什么事吧!
可下午时自己收到邱氏五十文钱,就是要自己在夜间巡查时,在梨花巷这边多走几圈。
七夕节人多,又多是未婚娘子在外祭月,他们这些捕头不得不加班巡防。
过节辛苦操劳,能多得五十文钱自然高兴,梨花巷也在他职务范围之内。
没想到就遇到有人喝酒闹事,而且还不是简单的酒后滋事。
不过钱已经收了,话也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辛捕头不得不对邱荣问一句:“你叫邱荣?刚才出手帮忙了!”
邱荣没有邱氏脸皮厚,他此时已经知道自己姐姐想干啥,是要自己像说书的一样“英雄救美”,顺带就跟安娘子拉上关系。
想到这,他不由瞟向院门口。
此时已经有人点亮灯,安春风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只一眼就让他的呼吸急促,心跳加快。
安娘子虽然是个寡妇,可那容貌比巷里的花娘还好看,要是像姐姐说的那样,能娶这个女人,他是千万个愿意的。
可是要自己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在安娘子跟前睁眼说瞎话,他做不到,只能嗫嚅着道:“回、回辛辛捕头!小人……刚才才……没有,没有动手……都是……都是安、安娘子一个……一个人……”
他本来说话就结巴,这时候一激动,更是舌头打结,短短一句话听得辛捕头眉头扭成疙瘩。
邱氏伶牙俐齿,怎么这个弟弟不仅人长得矮小瘦弱,还连话都说不好。
地上被抓住的男人这时关节酸痛感终于消散一些,他盯着邱氏的背影看了许久,突然大叫起来:“官爷,就是这婆子说这里有暗娼,故意引我来的。”
邱氏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自己那时戴了面巾,怎么还被人看出来,这可不能承认的。
她转身对着男人打骂道:“瞎你的狗眼乱咬人,谁引你来了,拿出证据来!”
男人哪里有证据,不过是他在街边闲逛,突然来的婆子说这里有鲜货,跟他约好今晚见面的。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吵成一团,安春风冷眼旁观。
这个邱氏不简单啊,一个妇人就把几方人耍得团团转。
要是自己刚才被酒疯子骚扰,再被邱荣解围,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后一招挟恩求亲、以身相许是跑不脱的。
只可惜邱荣没有帮上忙,底气不足,又被那男人识破,现在邱氏自己脱身都难了。
巡街的事还没有完成,辛捕头哪里有心在这浪费时间,他大手一挥:“把人全部带走,回衙里你们有空慢慢说!”
“不行!辛爷,我们可是好心帮忙的!”邱氏没料到自己也会兜进去,急得拉住邱荣大叫。
那男人此时也来了底气:“你们这是给人下套,辛捕头是吧!我的爹你知道是谁不?我要我爹扒了你们这身衣服,滚出京城去讨饭。”
辛捕头:“……?”
众人:你爹是谁我们不知道,也不能随便说吧!
那男人扒开巡勇的手一撩衣襟,昂头道:“我爹是兵马司指挥使金湛。”
场上顿时一静,众人不知道金湛是谁,但知道京城里有一个指挥使姓金,嗜血冷酷,杀人成性,曾经有一伙盗贼落在他手中,四人当街被斩成几段,鲜血染红半条街。
辛捕头只迟疑片刻就哈哈大笑:“你小子已经是犯在老子手上第十个乱说的了,马上带走。”
他没有见过金指挥使,但身为万年县总捕头,听过的消息比普通人还是略懂一二。
大梁都城共五城,东南西北四个区域的治安巡防都由四城兵马司负责,中城就是皇宫,自然是殿前司管理。
这个男人说他爹是兵马司指挥使,可没有说是哪个城的。
当街砍人的事已经过去两年,那个指挥使是当任西城,跟北城无关。
棋盘街所属的北城指挥使姓夏,不姓金,而且名下公子才十几岁,更不可能是眼前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
辛捕头心中笃定这个醉汉不会是夏指挥使的家人,即便抓错,也可以用“不知道”脱去错误。
一声带走,院里院外就沸腾了。
梨花巷的居民肯定不愿意看见邱氏姐弟“做好事”还被抓,何况那个安娘子也是无辜受辱。
此时大家若是不说话,以后自己做好事也被冤枉,可就没人张口了。
皇城根下的人就是不一样,纷纷上前堵路,不许巡勇随便带人,吵闹声盖过丝竹之音,传出老远。
违令抗官!
邱氏脸色苍白,安春风也神情凝重,现在已经不是她能开口说话的局面了!
只有邱荣一脸愧意的望着安春风。
他心中暗想,是自己让安娘子受累了,等以后娶回家,定要好好待她,不再让她受半分委屈。
就在这时,巷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激动的人群并没有听到。
等一众衣甲鲜亮的官兵骑马到近前,众人才发现梨花巷已经被全部封锁。
窄巷高马,仿佛是泰山压顶,梨花巷的居民不由缩起身形,只感觉自己呼吸都困难起来。
四处灯笼高悬,官兵里一人打马缓缓而出,一身靛蓝官服,二十多岁的年纪,目光灼灼,相貌端正,身形高大,气质冷硬。
他只在那里随随便便的环视,周围几丈方圆,仿佛都在他威势的笼罩下。
武官先是冷冷看过场上众人,再用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道:“此地何人负责?”
辛捕头低头上前行礼:“在下辛直,为万年县捕头,巡街时遇人报案说有人借酒闹事,正欲带人犯回衙。不知上官是……?”
那武官哼了一声:“本官金湛,北城兵马司指挥使!”
金湛?姓金!指挥使!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望向被抓的那个人:是那大胡子的爹来救儿了?
好像年纪上不对呀,儿子比老子还老的事哪里找!
“哐当!”
猥琐男双腿一软就跪在地上,他想喊声“爹”糊弄过去,又怕被当场打死。
金湛眉头微皱,居高临下看向被巡勇围住的几人。
跪在地上的男人一看就是心中有鬼,那个躲在女人后面浑身哆嗦的男子是个孬种。
目光从邱荣邱氏身上掠过,金湛看到安春风,不由微微一怔。
眼前这个娘子二十出头年纪,粗布青衣,作已婚妇人打扮,双眉舒朗,目光沉静。
此时身处纷乱,也不见哀怨愁容,仿佛此事与她无关。
只是鬓边青花略微有些刺眼,而且还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