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先是到唐家,唐品山跟刘氏正在哭灵,什么都不知道。
赶紧去小跨院喊人,才发现院门被栓上。
几个小厮砸断门栓,门后又是一堆桌椅板凳,好不容易翻过去,发现里面早就人去屋空,后墙边有一堆土,是翻墙跑的。
唐品山跟刘氏再也顾不上唐老夫人的灵柩还摆着,马上让唐二郎也带人四下寻找。
除去那个十三岁的小厮,剩下的就是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就是跑,天黑夜冷又能跑到哪里去。
可是,两家几十个下人搜遍顺安坊每一条巷子,就巷口揽客的骡车也没有放过,依然一无所获。
三人仿佛是平地消失,连一根毛都没有找见。
这事太过奇异,唐家人心里也相信是有人故意所为。
那人,自然是一开始就不喜欢庶长子的孙家。
好在同时消失的黑豆和小豆子出自牙行,可以找到户籍。
可是等唐二郎第二日一早到牙行查看,两个小厮的户籍却是外地,还是千里之外的南方。
就是有心想抓人也是鞭长莫及,只能对着牙行一顿咆哮,说牙行在用流民骗人。
因为有宋师的提前打点,唐家没有从牙行得到两个豆任何真实有用的信息。
牙行也是见多识广,手中的雇工是从何而来他们自己清楚,对处理这样的纠纷也非常有经验。
立即态度谦卑的积极帮忙报案,主动退回黑豆二人的酬金,而且愿意翻倍赔偿。
西城牙行跟这些穷酸小官打交道多了,知道这些官家里养不起家生奴,只能全部雇佣,说起来就是省得几年外派出京时,又要卖奴。
其实就是钱少、事多、还挑剔,反正拖下去,拖着拖着就忘了。
即便唐二郎怒气冲冲说要将牙行的业牌砸了,牙行还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笑脸相迎,道歉不断,同样也没有一个让人满意的答复。
唐二郎不缺那点赔偿银子,而是要找到人。
只有找到小厮,孙家才能脱出嫌疑,他的饭碗才端得牢。
丧事,喜事,再加上“乞儿”门口认父,唐品山跟唐玉书瞬间又成为顺安坊的新闻热点。
唐玉书眼见当晚没有抓住人,让那小畜生逃跑,说不定已经被孙家灭口。
现在再闹大,徒增烦恼,他只能压住心里怒火,对外只说赶走一个乞儿,等待时间慢慢淡去。
金簪归还给孙夫人,但他跟孙如意,包括整个孙家之间的心结越发大了。
秦氏更是在后院天天哭闹不停,逼着孙如意把自己的孙子找回来。
梨花巷
沙漏还有一刻钟就到亥时正,也就是晚上十点,安春风放下给荣雪定做的脚踝固定支架,揉揉有些发僵的脖子。
在大梁朝,此时已经是夜深人静,该到上床睡觉的时候,可是她始终有些心神不宁。
秦牧那阴翳的眼神整天都一直在脑中晃荡。
唐玉书成亲在即,秦牧也在过难关。
人啊!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这小子在憋大招,可别把他自己坑进去。
自己虽然吩咐黑豆见势不妙第一时间就跑,可终究是十几岁的热血少年,恐怕难当大任。
要是被小豆子和秦牧两个孩子撺掇着,干其他坏事可怎么办?
突然,巷里传来一阵脚步匆匆,然后梨花巷里的狗子们也开始乱跑,转而又是呜呜呜,嘤嘤嘤,像是被人捏住嘴筒挣扎不得。
狗子怎么了?
安春风心里纳闷,起身警惕的走到院里,她不相信有兵马司的人在,还有贼人上门。
轻巧的脚步声来到自家外面,院门很快被人敲响,刚开始还轻轻的,慢慢的,可越来越急,越来越重,简直是要将门撞破。
有孩子的童音在喊:“娘,娘,开门,我回来了!”
从经历被掳事件,小林子现在睡觉都不脱衣,听到敲门声,立即就到了门边。
门才一开,一个小孩窜进来,直奔站在花厅檐下的安春风:“娘,我回来了!”
安春风一把接住扑过来的秦牧,又惊喜又意外:“怎么半夜回来的?啊!还满头都是汗水!”
小豆子也进门来了,口中就没有停过:“安娘子,我也回来了,我们是从顺安坊跑回来的,可累死我了。安娘子,有什么好吃的。”
秦牧抬头瞪他,自己年纪小都没舍得说累,这个不要脸的又抢自己的先。
不过他现在心情好得很,不生气。
黑豆三人的回归,让隔壁已经睡下的宁阿婆和荣雪也重新爬起来。
一阵欢天喜地之后,大家都聚在一起忙活起来。
小林子给三人烧水洗澡,宁阿婆赶紧烧火做饭。
秦牧腻在安春风旁边,说自己是怎么从唐玉书的婚礼离开的,以后再也不怕人找麻烦。
安春风听得都替他捏一把汗,早知道这小子要去闹婚礼,自己当天去西城就将人带走。
婚礼上是有很多宾客是官员,万一他们都想投奔广安伯府,不愿意出手帮忙怎么办。
秦牧说,还有国子监的学子……
总的来说,牧哥儿所做的事风险太大,靠的都是运气,以后不能再这样冒险。
荣雪则坐在旁边,满眼新奇的看着家里多出的弟弟。
她很喜欢这个弟弟,长得粉团团白嫩嫩,比皮猴子一样的小豆子好看得多。
太晚不方便做大鱼大肉,宁阿婆只给三个孩子做了面条。
宽宽的白面片,放上翠嫩的叶子,再浇上灶头一直熬着的老鸡汤。
一清二白香喷喷,只看着就好吃,三人都狠狠干了一大碗。
等吃饱喝足,又痛快的洗过澡,就要睡觉了。
小豆子跟黑豆自然是歇在他们跟荣雪住的老房间,而秦牧则跟着安春风走。
安春风住院子除一个花厅,就只有一间木柜隔出明暗两间的正房,另外就是一间小耳房。
之前考虑到荣雪刚脱险会害怕,晚上睡不着,她就在正房外间搭了暖榻,准备把荣雪搬过来跟自己住一屋。
但巷口有兵马司的人,荣雪也不怕,搭好的暖榻也没有拆,现在正好安置秦牧。
能跟娘住一间屋!
秦牧被热水泡过的小脸红彤彤的,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羞。
安春风将他放在自己床上,戳戳那红脸蛋笑道:“今天先在娘床上睡一觉,明天再把耳房整理好给你用。晚上撒尿记得喊娘,你可别尿床啊!”
秦牧穿着新做的中衣,小身子都扭成麻花,又羞又恼:“我已经大了,才不尿床!”
安春风见他害羞,也就不再逗他,只铺好被褥,放下帘帐叮嘱道:“都已经子时了,赶快睡吧,累了一晚上,脚会疼的!”
说完,自己则抱了被子睡到外间暖榻上。
里间的床上,秦牧躺在温暖舒服的被窝里,呼吸间满满都是娘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香香的,闭上眼睛,他感觉自己仿佛是飘在云端。
从此时起,自己就能跟娘生活在一起了,简直就是在做梦。
外间暖榻上,安春风睡意全无。
她能清晰听到孩子时时停顿、压抑而深长的呼吸。
那孩子是在偷偷的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