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只需五十。”我爸说。“这已经是够多了!”
“舅!”我表嫂笑。“您的钱大些,五十还有多的!”
“春!”我姑妈不高兴。“别嘴巴子放刁,给妈说到底要多少钱?”
“夫人!”刚好服务员拿第三个菜送来,一个大长蓝绿的大盘子,中间凸耸起一个肚子,盘子中竖站了两溜红大虾子,两头拱围着用黄瓜削出的尖叶花树。服务员听到了我姑妈的话,忙解释说:“大领导光临敝店,这顿饭总经理说他请客。”
“扯他的混账蛋!我们还吃不起吗?”我表嫂听着忽然生气。“难道我们是来吃霸王餐的?把你的总经理给我叫来!”
服务员的笑僵在脸上:马屁没拍正,拍到了马腿上,挨马撅蹄子。
“站着干什么?快去!”表姐跟着怒吼。
大领导带人到酒店吃饭,总经理请客,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大领导的“身体力行”,岂有样子?
“是!”服务员声带哭腔:这下她完了,得从酒店里滚远远。
不大一会,总经理急匆匆走了进来:“请问领导,有何吩咐?”
“砰!”我表嫂一拍桌子:“我们来这儿吃饭,谁说让你请客?还弄得酒店的服务员,人人皆知!你是什么居心?”
居心不良!
“报告领导夫人!”大经理吓的变了脸色。“我没说过呀,是……”
“是你个头!”表嫂愤怒无比。“我国是县委办公室大主任,来酒店吃霸王餐,这事要是传扬出去,他这主任还怎么做?我告诉你,万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传到外面,我封了你的酒店!”
“不敢!不敢!”总经理吓的身子发抖。“夫人教训的是!”
“滚!”表嫂娇叱。
总经理直摸额头,连滚带爬走了出去。
“要名声也不是这种要法!”我姑爹说。“这酒店里肯定有猫腻!”
“是要好好查查!”大表哥拾筷篓子。“舅!舅娘!别空坐着,吃菜。金龙!酒呢?”
“哥!在这儿!”表姐哥从桌下拿出:白色的有机玻璃精包装,系摆着两条红彩带,红瓶盖,嘴儿一拉下来,精致圆鼓肚子,白标签三个红字的五粮液。“舅!先从您与舅娘来。”
“外甥女婿!”我女马连忙摆手。“洗你舅喝,我要开车!”
“舅娘!”大表哥说。“喝两钟没事,交警查您酒驾,让瑞英送您。”
“外甥!那不好。”我妈推脱。“那太麻烦!”
“服务员!饮料呢?”大表哥发问。
“有椰子汁。”服务员小心的拿椰子汁,往上桌上送。
“舅娘!那您喝点椰子汁。”大表哥说。“舅!舅娘!你俩请随便,别客气!”
菜一个接一个来,用来装菜的碟子,似荷花叶的,莲蕊的,葫芦的,吊颈瓜的,真令人大开眼界。
菜种样子也多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我们夹着吃,味道独特,麻辣的,甜润的,五味俱全的,酸不拉叽的,怪里怪味的,还样样都有。
我们边吃,菜们是一个个来,最后上来一盘水果:一块四方中间凹陷的绿色玻盘,中间是一溜西瓜芽,挨瓜芽拱围着火尤果片,一边码着紫葡萄与青葡萄,一边秀一道弯哈蜜瓜瓣,模样儿还挺好看。
服务员说:菜上完了,有什么要求,请吩咐。
表嫂大眼一轮:“出去候着,别打扰我们吃饭!”
“妈!”薇薇闹。“我要吃西瓜葡萄。”
大冬天,有时新的西瓜葡萄挺新鲜。
“妈!”静静跟着也嚷。“我要吃西瓜!”
“伢们爱吃,一盘太少。”我姑妈说。“春!叫人还送一盘子来!”
表嫂起身冲门外喊:服务员!水果还送一盘子来!
服务员应一声:“好的!”转身去催水果。
“些伢拿着吃。”我姑妈说。“都是自家人,别讲客气。”
“我来吃一块。”大凤说。“尝尝冬天的西瓜,与热天的有么事不同。”
“西瓜总是一样的味道。”表嫂笑。“唯一不同的,就是有点冰牙齿。”
大凤带头,三丫头郭蕊蕊,王瑶邬彤彤,都跟着拿西瓜吃。
“青皮红瓤子,还有点甜。”大凤吃了一块。“不晓得这西瓜,打哪儿弄来的?”
“专业兴瓜人,拉大棚加温种的。”表姐夫哥说。“妹子!今天尝个新鲜呗?”
“哥!是挺新鲜!”大凤笑。
一盘瓜与葡萄最抢手,很快吃了个精光,恰恰服务员托着又一盘送到。
“舅!舅娘!”大表哥说。“水果又送来了,你俩也尝一尝。”
我爸妈一人拿块西瓜吃了。
“西瓜味道还可以。”我妈说。“吃酒店好,什么时候还都有时令新鲜!”
“就是要钱!”我爸笑。“豪华阁,一桌饭菜,怕是不便宜!”
“舅!”大表哥说。“这是您与舅娘来,才有这种待遇。别的舅来,可不能享受!”
“国!”我姑爹说。“你三舅三舅娘,可没看外你们。要不金龙瑞英,今年也不得去!”
“爸!”表姐抢着说。“不用您说,我们都晓得!”
“三舅是个穷三舅。”我爸说。“我哥与外甥们去了,我只是尽我所有!”
吃完饭已快到下午两点钟,大表哥看手表:“春!你带我舅与舅娘,回去一趟,把酒把两件我舅喝。我坐金龙的车去县政府,两点半会议要开始!”
“嫂!”表姐说。“我坐你的车,我舅与舅娘去了你那儿,回头去我家。”
我们跟着大表哥坐电梯下楼,到酒店一层,大表哥要表姐夫哥开他的车,送他去县政府。我们分乘我妈的车,去大表哥家。
表嫂前面开道,我妈开车里里行,过桥拐道,不久到达“怡然山庄”,进大门正前排中间停下。
我们下车,前后都是一排排三层楼,单门独院的别墅群,红墙碧瓦,大窗明净,金白的护栏,气势不凡。
“舅!舅娘!我爸我妈!”表嫂下车开门说。“请到屋里坐坐!”
“幸福人家,看着就不一样!”我爸对我姑妈姑爹说。“哥!姐!前头走!”
我姑妈姑爹前面带路,我们后面跟着,进了院门。
“妈!有花!”进院静静说。“瞧,红朵子!”
“别人送的一盆红梅。”表嫂说。“娇气,难得养,我国还当成了宝,回来就蹬在跟前,嘀嘀咕咕:什么梅逊积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担香的,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