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子!”我岳母娘沿棺绕了一圈,看了又看。“还在渗血,死鬼身子未必还是活鲜鲜的?”
“鲜狗屁!”我妈看了看。“要不这就是碰巧撞了个养生地,在发身子,被桃木钉破了,往外才渗血水!”
“妈!”牛娃子说。“死鬼再翻不了大浪,原身已打破散了!”
“下山,回家。”我妈抬头看了一下天。“等永子回来,得请上回的道先,重新找地方下葬,免得害人害己!”
“死个人找地埋,还有这麻烦!”邬彤彤嘀咕。
“你晓得个狗屁!”三丫头瞥了两眼邬彤彤。“人做房子要瞧日子,定时辰,动工下四角石,做成了上梁也要瞧日子,贴红纸对子,称做阳宅。死人找地方埋也得瞧日子定坟向,称做阴宅,道理跟活人做房子一个样!”
“那战场上死了那么多人,就那么就地埋了,还不是好好的?”邬彤彤有的是证据反驳。
“那叫迫不得已!”三丫头说。“人死在家里,跟上战场能比么?强词夺理!”
“打一架,看谁狠?”郭蕊蕊笑。“阳宅也好,阴宅也罢,人要讲究,还讲究了几万几千年,谁能打破陈规?”
这陈规没谁敢打破,这也是中华文明的一部分。
我们下山回到家,我冯妈与大凤已在厨房里做饭,我们洗手洗脸沏茶喝。
“晚上要洗澡换衣服。”王瑶说。“爬山出了一身汗,搞的口干舌燥,受累划不来!”
“四姐!好玩不?”郭静静没去成,心里如猫爪子抓。
“好玩!”邬彤彤说。“大漆棺材往外冒血,还有要咬人的大花蛇!”
“蛇抓住没?”郭静静还信以为真。
“呼噜噜沿山棵林子跑了。”邬彤彤说。“哥拿着锄头没打着,要不是今天就有蛇肉吃。”
“做不晓得撵快点?”郭静静一副失望的样子。“好可惜呦!”
我妈喝着茶,看小丫头的样子笑:“蛇跑得像过山风,撵不着。你小又没去,去了跳几个跟头,就撵着了!”
我妈说着,端着茶水往厨房里走。
牛娃子最后回来,用锄把挑背着一大捆柴火,满头大汗的。
“到底是大男人!”我岳母娘对牛娃子的表现很欣赏。“权!快放着喝茶!凤跟你没跟错!”
牛娃子顾家,为人还勤快。
“妈!顺带的事。”牛娃子放下柴捆子。“你们都疼我们,在这里多好!”
甜言蜜语不用钱买,还会逗人欢喜。
“嗯,妈喜欢!”我岳母娘听着心里如吃糖。
一会弄桌子吃饭喝酒。
我妈说:“今中看伢的冯妈与凤的手段怎么样!”
菜做的都是小碗小盘的,看着挺精致。
“妈!”大凤笑。“都我冯妈的功劳,我只是打个下手烧个火。”
“这像餐馆厨师做的菜!”牛娃子说。“碗里成撮,碟里成花,好看还好吃!”
鱼块肉块,只不过是用刀切的大小均匀,厚薄一致,青菜苔成了梗子是梗子,叶子成叶子,就连蒜杆子与蒜叶子,都分了家。
“妹妹!味道怎么样?”冯莉莉还有点不自信。“真没做几回菜,在这里家还是跟你学的,贻笑大方。”
“咸淡都可得。”我妈把菜一行尝了一点。“色香味俱全!”
很显然我妈没说真话,在打马虎眼。
“咸的咸,淡的淡。”郭蕊蕊不怕得罪她亲妈。“勉勉强强能过关!”
“蕊蕊姐!”邬彤彤趁机起哄。“把崔老幺,该怎么唱小曲?”
“姐儿的心儿灵,姐儿的手艺精。”郭蕊蕊用筷子敲碗口作伴奏。“青菜煮来肉儿香,豆腐煎的成黄金。拿到市集卖一卖,我的天!挤的人儿成肉饼。哭爹喊娘让一让,不吃一囗要恨一生。咯咯咯……”
“唱的真是好!”大凤“叭叭”拍巴掌。“蕊蕊妹妹!这是跟谁的?”
“蕊蕊女还真能随口有词!”我妈跟着称赞。
“还用跟谁么?”冯莉莉说。“年年到了正月十五,街沟子里就有人成头闹花灯,崔老幺做头,玩小龙船狮子,从街前玩到街后,挨家挨户的,大人小孩跟着屁后跑,唱土调调,烟酒果子点心礼品,哪年闹完不搞几大堆?崔老幺小调唱的太诱人,传说许多女人被他唱疯了心,都跟他有染。最后一根麻绳缠上脖子,寻了短见!”
“谁让他把儿媳妇唱上了床?”郭蕊蕊说。“偏偏又被他儿子撞见了,没脸见人就吊死了!”
“那他是该死,活到了头!”我岳母娘说。“睡女人睡多了,遭的报应!”
“蕊蕊妹妹还是聪明伶俐,没从师就学到了家。”牛娃子说。“听她的唱词,还真是会作。”
“蕊蕊女是有心个眼!”我妈说。“唱的还好听,虎妈养虎女!”
“哈哈哈……”我岳母娘忽然大笑:“兰子!老虎夜里睡在跟前,别被她吃了!”
吃完午饭我妈吩咐我们做作业,牛娃子拿刀上山弄柴火,我岳母娘拉我妈冯妈,到小暖房打牌,她俨然已成了我家里的人,吃住都心安理得。
大风去客厅彻新茶,拿进暖房里如喝。
晚上吃饭时,一辆货车开进了院子,我爸从车上下来,喊着开门灯。
我们出门一看,车门上喷着“海尔专卖”,两个人在从车上往下卸电器,冰箱彩电,洗衣机空调,还有热水器。
“永子!”见我爸冯莉莉比我妈都欢喜。“怎么回来这么晚?吃饭没?”
“瞧瞧三八还有几天?”我爸说。“给二把电器买回是个了当,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尽答非所问!”冯莉莉不满。
“工地忙,难得抽空。”我爸过过抱了抱她,走到我妈跟前吧了我妈两口。“两个大香宝身上做人肉香!”
“郭老板!”卸电器的在门外喊。“东西就放外面?”
“还请受点忙,就个手帮我抬进屋里来!”我爸出去说。“师傅着点累!”
两人把电器抬进客厅,我爸派烟两人,他们也不客气的拿着,转身上车发动,倒出了院子。
“永好!快坐不吃饭!”我妈说。“工地上怎么样?”
“按图索骥。”我爸坐下来,牛娃子为我爸倒酒。我爸说:“兰子!还记得那个杨晓东不?”
“那是你拉进卫生间洗澡的那个人,怎么不记得?”我妈说。“他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