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卫曦音回到家中,晚膳照常在主院进行。
用完膳后,下人们带着卫文康下去歇息,卫暨打发掉二郎,留下孙女单独问话。
祖孙二人在榻上盘腿而坐。
卫暨盯着孙女瞧了好一会,才一字一句细细嘱咐道:“此次出去,常鹰与秦善跟随你左右,他们听你命令,负责你安危,遇事不决时你多与他们商量。”
“外面危机四伏,到了晚上你万不可离开二人身边,不可轻易涉险……”卫暨难得如此唠叨,事无巨细的叮嘱着各个方方面面。
卫曦音耐心聆听着,时不时点头应下,祖父担忧她,像是恨不得一口气将所有事情事无巨细的交代清楚。
“祖父放心,孙女知晓,定会保护好自己。”卫曦音郑重应道。
卫暨却深深叹了口气,孩子还小却要独自出去涉险,这让他如何放心得下,他昨日愁得一夜未睡。
这时吴伯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套金丝软甲和一柄细剑。
卫暨目光扫过那两样东西,语重心长道:“这套金丝软甲是当年先帝所赐,老夫一介文臣用不上,便一直将其供奉在老宅里。”
想到孙女要出去,昨日卫暨便叫来卫廷,让铁匠们连夜将软甲按照她的身形做了修改。
至于那把细剑,此剑名为落雪,是一把绝世名剑。族里的武器也并不全在兵器库里放着,一些名品或上品兵器,一直是被收在自家库房。
想着五娘身为女子,用这把剑正好合适,卫暨便放吴伯将东西找了出来。
卫曦音默不作声地接过东西,低垂的眼眸微微泛红,她感觉手里的东西沉甸甸的,里面包含着长辈的关心与爱护。
整个屋子里的气氛,一时之间莫名有些伤感。
过了许久,等眼眶里的那股酸意被压了下去,卫曦音才轻声说道:“多谢祖父。”
祖孙二人又聊了会路上的安排,忧伤的气氛逐渐淡去。
聊着聊着,不知怎得谈及到了褚钰。
“祖父觉得褚先生此人如何?”卫曦音问道。
提起褚钰,卫暨的眼神立刻变了,他思忖良久,道:“此人说话行事滴水不漏,不好评价,只等再观察一阵子。”
他看了眼孙女,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褚先生虽对外面比我们了解,但此事事关重大,万不能走漏风声,就让他先老实在坞堡呆着。”
见祖父已经洞察出她的想法,卫曦音只得将让褚钰随行的话咽了回去。
*
翌日。
卫曦音要跟随部曲们一同出去的消息,不知怎得就被族人们知道了。
众人一片哗然。
这几日见五娘一直进出营地,又在铁匠铺忙碌,众人都以为只是族长命令,让她在一旁帮忙做一些事。
却没想到族长是让她统领部曲出去,所有人都惊呆了下巴。
族人们同样不能理解,坞堡里有那么多的郎君,为何族长偏偏选了卫五娘。
卫仲旬特地过来,找到卫暨说道:“大兄,五娘毕竟是个女子,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何况外面现在到处都是怪物。”
他对此非常不赞同。
卫氏的小娘子们如今整日抛头露面就算了,毕竟是在自家坞堡里,但岂能跟着部曲们出去打打杀杀,这成何体统。
“大兄若实在没有人选,便让卫礼去吧。”卫仲旬思索片刻,提议道,“我那孙子体力虽然差了点,但人够机灵,正好让他出去锻炼一番。”
卫暨却没同意。
“此事我已决定,不必再议。”卫暨摇头道,“三房现在只有卫礼那孩子在家,明晟一家又在任上,你身子不好,身边得有个人尽孝才是。”
卫仲旬向来固执,卫礼不行那总还有别人吧。
他继续苦口婆心劝说道:“我卫氏人才济济,哪里需要五娘一个女子出去冒险,大兄还是另选一人,郎君们不行,便从明字辈里挑选……”
说到这,卫仲旬话语声蓦地卡住。
因为他突然想到,明字辈留在族里的几乎都是一些文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别说杀丧尸,可能连能不能走到清阳县都是个问题。
孙辈们虽有几个能干的,但从未独挑过大梁,加上各个又是家里人的心肝宝贝,将来要继承香火,此次出去外面十分凶险,恐怕选谁都不行。
想来想去,好像除了卫五娘,并没有其他适合的人选。
想通了后,卫仲旬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堂堂清河卫氏,居然无人可用。
过了良久,卫仲旬才慢慢接受现实,只得叹气道:“要是明渊在就好了。”
卫明渊可是家族唯一一个武官。
卫氏一族正当兴旺,族中不少杰出才俊在外为官,事发时都在任上任职。
眼下通讯全无,他们在外为一方官员,自然要护着当地百姓,也不知有没有人能在这乱世中赶回家。
卫仲旬离开后不久。
卫琅也不知从哪听见消息,得知姐姐要出去,跑来主院闹腾。
“祖父,孙儿也要去,孙儿要跟着阿姐。”卫琅一进屋便大声道。
卫暨一时有些无语,刚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他神色不愉地呵斥道:“胡闹,你阿姐有正事在身,你以为是出去游玩吗?”
卫琅不听,他只知道不想跟阿姐分开,阿姐在哪他就要去哪。
见祖父不答应,卫琅干脆躺在地下撒泼打滚不起来,干嚎道:“孙儿不要和阿姐分开,孙儿也要出去。”
妥妥一小孩行为。
卫暨脸都气白了,又知晓这孙子心智不全,与他完全讲不通道理。
“你给我起来!”
卫琅闻言不仅不起来,还又在地上打了两个滚,一边滚一边大声嚎道:“孙儿不!孙儿要跟着阿姐……”
卫暨转过头去,不想再看他。
卫氏一族家风严厉,郎君们自小熟读经书,言谈举止进退有度,极少有人会像这样直接撒泼耍无赖的。
卫暨拿他没办法,只得叫来吴伯吩咐道:“看着点二郎,不许他乱跑。”
他吩咐完便背着手出了院子,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卫琅见祖父人走了,连忙止了声,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打算去找阿姐告状,刚走到门口却被吴伯给拦了下来。
动静如此大,褚钰自然也听闻了消息。
“出去找药材?”
“可是坞堡里有人患了重病?”
他们对坞堡内的情况还不了解,一旁的两个仆人自然答不上话。
褚钰思索片刻,站起身出了屋子。
既然卫氏没有通知他,想必是还没有完全信任他,他当然不会前去自讨无趣。
只是现在已经在坞堡落脚,他也不能让人白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