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官员,是一群非常有意思的官员。
有阉党的时候,他们就一起对付阉党,没有阉党就对付内阁,当内阁人员不统一的时候,他们就分成几派互相对付。
总之就是,有政敌就打政敌,没有政敌就制造政敌,反正就是不想着办事儿。
新君大力提拔东林党人上位一事,让其余党派的官员,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朱由校重整司礼监一事。
这不,散朝之后没多久,一些言官们的题本,就送到了内阁,无一例外,全都是弹劾那些东林党人的。
此时的言官、御史,大多都是属于浙党、楚党一派,虽然这些人没什么政权,但是他们有话语权。
被弹劾的人也很是齐全,韩爌、杨涟、左光斗、张三元、王化贞.....等等这些,全都在被弹劾之列。
罪名也是五花八门,有弹劾韩爌包庇李如李如桢的,有弹劾杨涟犯上的,也有弹劾左光斗侵吞民田的。
总之不管那些罪名有没有,是不是真的,先弹劾一番再说。
内阁值房内,韩爌拿着一摞弹劾题本,面露不忿的找到了方从哲。
“方阁老,这帮御史言官是什么意思?他们是不是太闲了一些?老夫带着户部的人,又是追缴赃款,又是负责提俸,他们可倒好,在后面拆台?
您作为首辅,到底要不要管?”
看着韩爌手中的弹劾题本,方从哲也是一脸无奈的叹息一声:“虞臣先不要急,这件事老夫会去问一问。”
“问?题本都送到内阁了,怎么问?难道阁老还能全都将它们全都打回去不成?”
韩爌的音量不是很大,但却有着一丝质问的意味。
看着韩爌咄咄逼人的样子,方从哲不由面色一沉。
泥人还有三分火,更何况是堂堂一个内阁首辅?
方从哲沉着脸,不疾不徐的说道:“心存浩然气,百魅不近身;
有人弹劾,虞臣上书辩解就是,何必与他们纠缠,平白惹的自己不快呢?”
韩爌眼睛微眯,随即一甩袖子,转身向外走去。
看着韩爌离去的背影,方从哲的脸色也黑了几分。
原本方从哲还打算老老实实的辞职,回家养老,可是这帮东林党人竟如此目中无人,不给他们一点儿颜色瞧瞧,还真把自己当成泥捏的了?
随后,方从哲从一堆准备送进宫去的题本当中,找到了之前中熊廷弼送来的那份题本。
方从哲想了想,随后将之前的票拟撕了下来,而后重新写了一张小票,贴了上去。
紧接着,他又拿出袁应泰弹劾周永春的那一份题本,琢磨了片刻,也重新写了一张小票。
将两份题本放在了最上面,方从哲便命人将朱由校登基之前积压的那些连同新送来的弹劾题本,全都一起送到了通政司。
很快,这些题本便经通政司,送到了司礼监下属的文书房内,文书房的十五名内侍开始对这些题本进行分类整理,以及录入工作。
乾清宫。
被新提拔的为司礼监秉笔的魏朝、刘若愚、刘镇还有魏忠贤四人,神色恭敬的站在朱由校的面前。
扫视几人一眼,朱由校的目光停在了魏朝的身上。
“净军那边,情况如何了?”
魏朝恭声道:“回皇爷的话,经过一番整饬,净军那边的不稳之人,已经全部清除了出去!”
朱由校:“那便好,净军才是宫里的人,一定要靠得住才行,训练也抓起来,有什么需要,就去找王安,另外,御马监朕也交给你,一定要管好!”
一听这话,魏朝不由心中大喜,当即跪伏于地。
“请皇爷放心,奴婢一定不负皇爷厚望!”
朱由校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刘若愚:“朕听王安说,汝素有文才,那就操劳一些,管理御用监和内官监!”
“多谢皇爷天恩!”
“刘镇,负责尚膳监、尚衣监!”
刘镇:“多谢皇爷天恩!”
最后朱由校看向魏忠贤:“东厂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回皇爷的话,东厂可用!”
魏忠贤的话不多,但却透着一股自信。
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朕让你多读些书,读的怎么样了?”
魏忠贤:“回皇爷,奴婢正在攻读孔圣人的论语。”
“哦?”
朱由校轻笑一声:“那朕问你,父母唯其疾之忧,该如何解释?”
魏忠贤想了想,而后说道:“为人子者,当谨守自身,不让父母担忧,这就是最大的孝。”
“解释的还不错!”
朱由校目露赞赏的看了魏忠贤一眼。
一旁的魏朝、刘若愚、刘镇三人,也将朱由校与魏忠贤的对话记了下来。
他们可不觉得,皇爷是闲来无事随便问问的。
就在这时,王安领着几名文书房的内侍,抱着一堆题本走了进来。
“皇爷,这些题本都整理好了,请您过目!”
看着几名内侍怀中的题本,朱由校不由皱了皱眉头,而后走上前去,而后随意拿起一本,开始翻看起来。
看着提本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朱由校顿时感觉一阵头大,虽说朱由校接收了前身的记忆,但是题本这东西,他还是第一次接触。
这封题本文字冗长,使用的还是儒家传统的观念和语言,其中每两三句话,就来上一套引经据典。
尤其是其中一些专门的名词,让朱由校感觉脑子有些不太够用,看了半天也没没看懂问题的主次和含义。
“帮朕看看,这写的都是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
说着,朱由校有些气恼的将那封题本,扔给了一旁的刘若愚。
刘若愚接过题本,仔细的看了起来。
片刻后,刘若愚恭声道:“回禀皇爷,这封题本是户科给事中姚宗文所上,弹劾吏部左侍郎左光斗,于屯田期间,私吞民田,虚报功劳一事!”
“就这些?”
朱由校眉头紧皱的看向刘若愚。
刘若愚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就这些!”
朱由校闻言,当即怒声吼道:“一句话就能说完的事儿,他竟然写了三千多字的废话,还扯到了商周时期的事儿。
他这是写文章?还是欺负朕没读过书?”
朱由校咆哮的声音回荡于乾清宫内,吓的王安、魏忠贤等人以及那些内侍全都跪倒在地。
此时朱由校终于能够体会到那些皇帝的痛苦了,一个本应简单,直叙的题本,硬生生的被文官们玩儿出了花。
想要看懂,不仅要有政治头脑,还得熟知天文地理、通宵古今,少了一样就有可能看不懂。
看不懂,就会导致判断错误,一旦判断错误就会出大乱子。
正所谓:上层一支笔,下层千张口,更何况是一个皇帝?
难怪历史上的朱祁镇、朱厚照、朱由校这些不爱学习的孩子,会那么轻易的就被那些宦官所忽悠。
想到这里,朱由校不由心中冷笑一声,随后决定使出自己的大杀器来对付这帮乱秀的文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