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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东珠的医术突然间就在京城传开了。

或许是因为‘济世堂’请她炼制消食丸时也并未瞒着伙计等人,这消息不胫而走,京城人无不惊叹,没想‘济世堂’被疯抢一空的消食丸竟然是出自一个小医娘之手。

当夏东珠疲惫不堪地回到医馆,远远就看到门口围了一大群的人。

斜对面郑家酒铺的郑掌柜眼尖,看到她一声惊叫,“瞧,夏娘子回来了。”

众人呼啦啦就围上来。

“夏娘子,你还有消食丸吗?我这肚子胀的吃不下饭,如今也不如厕,真是憋死我了。”

“夏娘子,我这牙疼脸肿的厉害,你能为我扎上几针吗?”

夏东珠瞧着来找她就医的都是市井百姓,好脾气地一笑,“大家都别站在外面了,赶紧进屋。我一一为大家诊治。”

众人极是高兴,都拥着她往医馆走。

夏东珠一眼就瞧到了站在门口的郑夫人,秋菊和郑掌柜正陪着她一起等自己。

郑夫人一身蓝绦绣花襦裙,显得端庄雍容又华贵,看到夏东珠就笑了,“夏娘子难不成是出诊了?”

她们都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夏东珠赶紧对郑夫人福了福,“郑夫人吉祥,您怎么也等在门口?你若身体有恙,让秋菊过来唤我便是,我进府为你诊治。”

郑夫人一脸的容光焕发,“我眼睛好了,特意过来看看你的医馆,上次雪儿回府,一个劲说你的医馆有多好。我便按耐不住了。”

夏东珠赶紧推开门,“郑夫人请,大家一起请进。”

西就自然知道门外都是什么人。

蓝姑姑虽然听到了喧哗声,但她不敢开门,西就也不吭声,她还以为丫头又惹了什么乱子。即便外面有人叩门,她也不敢开。

如今见夏东珠领着一群人进来,她小心翼翼,“丫头,你这是……”

“娘,这些都是街坊邻居,身体不适,找我来诊治的。一会你到厅堂给我帮忙。”

夏东珠可不敢指使西就,她身上的伤还不能大动作。

蓝姑姑急忙应声。

在这些人中,郑夫人身份最是尊贵,大家都不约而同让她先看诊。

夏东珠为她复诊了眼睛,恢复的非常好。

郑夫人高兴,又支支吾吾说晚上总不能安枕,半夜三更睡不着觉,有时候睁眼都能到天亮。特别是年节期间,尤为厉害。

夏东珠为她诊脉,又将她唤到屏风后,让她坐在矮凳上,搓热两手在郑夫人的耳侧一直往颈椎处按揉。

“哎哟,不行,痛……”

夏东珠按压在她的风池大椎等穴,郑夫人就痛的偏过头,额头也出了汗。

郑夫人是明显的颈椎有严重毛病。

“夫人的问题出在颈部,里面寒气重,气血淤堵。夫人不能安眠,是心肾不能相交。按揉颈椎可疏通气血,还可用火罐拔毒祛寒。”

郑夫人苦着脸,自己用手摸着脖子,“夏娘子,可是能行针?”

她刚才用手按揉,真是痛的难以忍受。

夏东珠笑着点点头,“那请夫人在软榻上趴卧,露出颈部,我为你行针。”

秋菊急忙扶着郑夫人到了软榻,夏东珠为其行针,不到一柱香时间,郑夫人就睡着了。

秋菊惊讶。

夏东珠收了针,对秋菊点头,“将纱帐放下,让夫人好好睡一觉。你守着她,我到外面给其他人看诊。”

秋菊感激地对她福了福,“有劳夏娘子。”

众人在外面耐心地等着,见夏东珠出来,都躁动着。

“大家不用着急,一个一个来,放心,我都会为你们细心诊治。”

众人脸上笑着,情绪都平和下来。

有个人因牙疼半边脸肿的不成样子,夏东珠为他行针,半盏茶的时间,牙就不疼了。

那人高兴的手舞足蹈,大家都觉得神奇。

夏东珠却按住他,“先别高兴,你肝火旺逆,需喝几副汤药祛火。“

那人郑重一礼,“多谢夏娘子。”

夏东珠颔首,抬手写下方子,“出门不远就是‘济世堂’,那里药材泡制手法正宗,药材上等,你可去那里拿药。三副药下去,牙不疼,气不燥,便不用再来了。”

那人高兴地拿着方子屁颠颠走了。

屋子里二十来人,夏东珠一一为大家细心地医治,众人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一大堆。

夏东珠对症下药,方子开的神乎其神,不一会‘济世堂’的杜掌柜就来了。

他对夏东珠拱拱手,有点不好意思,“夏娘子,‘神世堂’收到你开的方子,韩先生让我来问问,‘济世堂’不知能否收录夏娘子的药方?”

众人一听,都有点嗤之以鼻,‘济世堂’脸皮也太厚了。

夏东珠却不以为意,“尚可,只是杜掌柜跟韩先生说说,大过年的给大家打个折扣。”

大家一喜。

杜掌柜脸上笑着,“我家韩先生早说了,不管夏娘子同不同意,只要是夏娘子的病人,拿药方到‘济世堂’抓药一律享七成优惠。若是夏娘子同意我们收录药方,我们东家再出十两银子,不能亏了夏娘子。”

夏东珠一怔。

其实‘济世堂’没必要这么做,即便他们偷偷收录,她也是不知道的。可是他们却堂堂正正来求问,还出钱买她的药方。十两银子,一个简单的药方,已经是很值钱的了。

“韩先生真是客气了。”

杜掌柜拱拱手,“那我就当夏娘子同意了,告辞。“

杜掌柜说走就走,众人都高兴了,“没想我们还托了夏娘子的福,以后我们就只到夏娘子这里来求医。”

夏东珠笑笑,“是‘济世堂’的二东家韩先生仁义,一直很照顾我。我们都是托了他的福。”

众人连声说是。

直到所有的病人都走了,郑夫人还未醒。

秋菊一直守着她,心里有点打鼓。

“夏娘子,我家夫人这是怎么了?屋里这么多人说话,她依旧睡得沉。若是之前,她早该被吵醒了。”

夏东珠看着郑夫人呼吸均匀,脸颊也透出一丝红润,伸手又搭上她的脉。片刻后,拿下手。

“秋菊,我一会开个方子,你去拿药。夫人有些肠火,想必入厕不会通畅。”

夏东珠话一落,秋菊都有点不好意思,“都让夏娘子说准了,我家夫人少则三天,多则五天都不入厕。白日腹胀不想吃东西,夜间不能安眠。老爷都愁死了。”

夏东珠敲了她一个板栗,“那为何不来找我?上次郑雪来,让她给我捎个话,我就去府上为夫人看诊了。”

秋菊摸着脑袋笑着,“大过年的,夫人不好意思来麻烦夏娘子。”

“讳疾忌医,最是要不得。以后夫人若有不适,不能拖,一定要来找我。”

秋菊重重点头。

郑夫人一觉睡醒,浑身都舒畅了。

此时郑大人已经下朝,知道郑夫人来了医馆,他马不停蹄地坐着马车亲自到医馆来接。

郑夫人正好醒来,秋菊早抓来了药,蓝姑姑为她煎好。郑大人来时,郑夫人正在喝药。

郑大人一紧张,“怎么喝药?可是身体不适?”

郑夫人脸子一红,自然不便对郑大人说实话,只笑着说,“我在夏娘子这里睡了近两个时辰,你是想不到吧?”

郑大人立时吃了一惊,“夏娘子用的何法?”

他自己的夫人,他自然知道时常夜不能寐。为了不影响他休息,她竟执意与他分房而睡。

他简直郁闷至极。

夏东珠笑笑,“夫人颈椎不好,我为夫人扎了几针。以后我会亲自去府上为夫人行针,不必让夫人到医馆来了。”

郑大人脸上一片感激,笑着扶起郑夫人,“如此,便有劳夏娘子。时辰不早,我们就不叨扰了,告辞。”

“郑大人,郑夫人慢走。”

郑大人刚走,萧长荆就急匆匆赶到医馆。

夏东珠看到他袍角竟然沾染了血渍,心里一惊,急问,“出了何事?”

“跟我去皇城司。”

夏东珠看他脸色凝重,什么都不再问,急忙随他出门。

西就自然而然跟上。

蓝姑姑站在廊沿看着她们急匆匆出门,想出声相问,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声。

马车就停在医馆外,南辕赶车,东城骑在马上。二人脸上皆是焦急之色。

三皇子萧玉骐不在。

马车直接驶入皇城司。

萧长荆下了马车疾步就往皇城司地牢里走,夏东珠快步跟上,越往里走,温度越低,竟然阴森森的。

一直走到地牢最深处,有皇城司的禁卫为他们开了牢门。

牢门一开,有个台阶往下走。一股腥臭扑鼻而来,下面是一个水牢。

夏东珠刚一下到水牢,就看到里面横七竖八躺着七八个禁卫,他们还活着,可是身体却已经开始腐烂。

他们痛苦的恨不能立马死去,但不能出声,只能残忍地看着自己的手脚慢慢化成脓水。其惨状,简直犹如人间地狱。

“你们都退后。”

夏东珠一脸肃然。

她伸臂将萧长荆等人拦在外面,打开药箱,拿出一瓶药就洒在地上,将萧长荆等人与禁卫隔开。然后飞快穿上特制的白衣,戴上手套口罩,就下到水牢岸边。

有个禁卫看到她来,眼睛里带着乞求,是想求死。

夏东珠蹲下身,心中悲恸,她知道他们肯定是中了一种毒。不出半个时辰就会蔓延全身,那时候就救无可救了。

“我知道你能听得见,我要给你行针,延缓毒素蔓延,我能救你。”

那个禁卫摇头,眼睛通红,只求速死。

夏东珠对他喂下一颗解毒丸,飞快地用银针护住他心脉,拿出剪刀,剪开他的衣袍,冲开长袖长裤,看到他手臂和腿上有两处黑腐,里面有东西在蠕动。黑腐所过之处,肌肤瞬间烂掉。

“殿下,是毒噬骨虫,若要救他,就得剔骨剜肉。殿下定夺,要快。”

夏东珠回头看向萧长荆。

众人一听,脸色一变。

毒噬骨虫,顾名思义,就知道这东西不仅有毒,还能啃食人的骨血。可想而知,中了噬骨虫的禁卫现在究有多痛苦。

只是剔骨剜肉,岂是常人所能承受?

那禁卫冲着萧长荆不停地摇头,一心求死。

萧长荆苍白着脸,“可还有他法?”

“有,给他一颗毒药,让他速死。”

那禁卫一听,连连点头。

萧长荆闭了闭眼,猛地睁开,只吐出一个字,“救。”

夏东珠再不迟疑,“西就,戴上手套,将解毒丸先给兄弟们喂下去,让他们再坚持一下。”

西就想没想就下到水牢岸边,药箱里还有两副手套,西就戴上,拿起药丸就向其他禁卫走去。

“夏娘子,可需要我们做什么?”

东城痛苦的神情,恳切地问。

“拿坛酒来,再端一个火盆,要快。”

东城飞快离去。

夏东珠将刀具一溜摆开,她冲禁卫点点头,“我知道你能行,男子汉大丈夫,剔骨剜肉不算什么,你总不能被一只小小的毒虫打败对吗?”

那禁卫痛苦的脸上终于点了点头。

东城飞快拿来酒和火盆。

夏东珠将刀具在酒里消毒,头也未抬,“东城,戴上手套,帮我。千万别碰到噬骨虫,它会跳起来钻人肉里。”

东城颔首,飞快戴上手套。

“先按住他。”

夏东珠用银针截住噬骨虫,然后拿出一瓶药,打开瓶盖,香气四溢,她立马洒在黑腐之处,噬骨虫立马安静下来。她飞快地下刀剜肉,连同噬骨虫一起剜出来,甩手就扔到火盆里,一股恶臭弥漫开来。

那名禁卫痛的浑身直哆嗦,被东城狠狠地按住。

萧长荆负手站在水牢上面,一眨不眨地看着下面,一张俊脸带着吃人的狠戾。

直到新鲜的血水流出来,夏东珠才止住剜肉,伤口太大,无法缝合,她只能上药,然后用绷带缠紧。

她一个一个伤口剔骨剜肉,上药,缠紧。直到救下最后一名禁卫,夏东珠的手已经酸痛的拿不住刀子了。

东城将人都抬出水牢。

夏东珠慢慢站起来,已经直不起腰,眼前一花,她就欲栽倒。

萧长荆立马飞身而下,伸手要扶她。

夏东珠大叫,“别碰我。”

她立马摘掉手套扔进火盆里,然后把外套,裙子都脱下扔进火盆,只留一身单衣。

萧长荆一叹,脱下大裘就将她裹紧,拦腰将她抱起。

夏东珠累的无力挣扎,“殿下,一会我说你写几个方子,让人赶紧去拿药。让兄弟们喝下,剔骨剜肉不是好承受的,身边万不能离开人。”

“闭嘴,少说话。”

萧长荆脸一黑,声一凶。

夏东珠立马闭嘴,也不顾其他禁卫看她的眼神有多怪异,将头缩在他温暖的大裘里,轻轻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