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夜枭交给夏东珠一封密信。
夏东珠翻过来,看到信封的背面用红印泥盖着西羽的玺印。这是不让她拆了。
“父皇这是何意?”
夜枭眨了眨眼,“这是陛下通过特殊渠道传来的密信,应该是让公主直接交给北蛮太子,你所求的‘血龙珠’,他看过信后应该会答应。”
夏东珠便不再问,将信收好。
父皇如此做,并不是想隐瞒她什么,或许有些秘辛越少人知道越好。总归,父皇不会害她。
傍晚时分,夏东珠带着夜枭出了北城门。
‘碧水湖’畔,拓跋煜风姿不减,依旧负着手傲气地站在岸边。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眸光意\\\\味地瞟着夏东珠。
“看来公主是说服了阿荆。”
“并没有。”
夏东珠摇头,直接从怀里拿出密信递过去,“青城王光明磊落,做不出引贼子入关的举动。太子殿下所求,无非是想稳做北蛮的那个位子。青城王做不到的,我西羽能做到。这是父皇的密信,想必殿下一看便明了。”
拓跋煜脸色有些阴鸷,看着夏东珠递过来的信,半晌都没有接,“我所求,你根本未曾跟阿荆讲。
“他宁死都不会答应,何必还要跟他讲?现在是我求太子殿下的‘血龙珠’,自然有我西羽国承担殿下所求。我父皇信中应该给予了太子殿下想要的。”
拓跋煜脸色不郁地接过密信,展开略微一看便将信收了,微一用功,密信便在他掌中碎成粉沫。
夏东珠心里有点忐忑。
她不知道父皇会在信中允给拓跋煜什么?但见他脸色稍缓,知道定然是他所求。
虽然很期盼‘血龙珠’,但她不能问,甚至都不能表现出任何的焦色,她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拓跋煜。
果然,拓跋煜从怀里掏出那个玉盒,他顺手打开,里面的‘血龙珠’流光溢彩,夏东珠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她恨不能扑上去夺过来。
她在等拓跋煜递过来。
拓跋煜目光极是复杂地看着‘血龙珠’,声音喃喃,“这是世上唯一的一颗‘血龙珠’,堪称绝世珍宝,可惜了……”
夏东珠的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血龙珠’,但见拓跋煜只手一扬,夏东珠正欲去接,没想他却将玉盒狠狠地向着身后抛去……
夏东珠大吃一惊,提着裙子就疯狂地扑向‘碧水湖’……
“公主……”
一直守在不远处的夜枭看到夏东珠扑向湖面,他焦急一声,急忙奔过来。
冰冷的湖水漫过了夏东珠的腰身,她刚刚勾到玉盒,就看到馨香扑鼻流光溢彩的‘血龙珠’被湖水浸噬,那红色的珠子立马融化成水,整个湖面都飘满了馨香的味道。
“不要……”
夏东珠急忙用手去捞,可惜‘血龙珠’遇水化成无形,除了那馨香的滋味,什么都没留下。
她心头绝望,目中冰寒的扭过头看向拓跋煜,恶狠狠地道。
“拓跋煜,今生你永远都坐不上北蛮那个至尊的位子,因为你不配!”
夜枭扑到湖里将夏东珠捞了上来。
心头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夏东珠提着裙子上岸,脊背挺直,看也不看拓跋煜,跨步就走。
“公主,就不想知道你父皇信中所说的是什么吗?”
故弄玄虚。
夏东珠根本就不想理他,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马车刚进了北城门,夜枭就停了下来。
“公主,青城王正站在前面等着你。”
夏东珠一路之上死气沉沉,听到夜枭的话,她急忙撩开马车帘子。
果然,前面正站着萧长荆。
他锦衣华服,负手而立,身姿挺拔。眼睛虽看不见,却昂扬地面朝城门外站着。
夏东珠瞒着他去见拓跋煜,想必他猜到了。
夏东珠提着湿漉漉的裙子走过去。
萧长荆鼻头抽动两下,揶揄道,“怎么,掉进‘碧水湖’里去了?”
夏东珠叹息一声,“走吧!去找蒙将军。北蛮太子煜还不死心,想必还会发动最后一次攻城,殊死决战,这次定要让他有来无回。”
拓跋煜将最后一颗‘血龙珠‘毁了,就是要告诉她,萧长荆的命无足轻重,他想要的永远是开疆拓土荣华富贵。
可她偏不如他愿。
宁死也要守住居平关。
“你果然去见他了。”
萧长荆跟着夏东珠往前走,声音低沉,透着不悦。
夏东珠心头又升起怒气,“他将最后一颗‘血龙珠’毁了,阿荆,他不配做你父亲。”
萧长荆脸上没丝毫波动,“自从他出现在‘碧水湖’,我就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了,你却还对他抱有希望,真是愚蠢。”
“阿荆,那可是‘血龙珠’……唯一能救你命的灵药,我怎能轻易放弃?只是,拓跋煜太狠太冷血,他宁愿毁去,也不愿让我救你。即便父皇允他天大的好处,他都不屑。”
萧长荆脚步一顿,“你竟然求了西羽皇?”
夏东珠苦着一张脸,“求父皇算什么?只要能救你的命,他要我的命我都给……”
“傻瓜。”
萧长荆低嗔一声,伸手就牵住她的手。
夏东珠吓得急忙向四周看去,广袖下,她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更紧地握住。
“我已经与蒙老将军商议好了对付拓跋煜的办法,我们不能一味地守城,还要主动出击。”
夏东珠一诧,“你想怎么做?”
萧长荆卖着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今晚你要好好陪我,胡先生说明日会有大雾……”
夏东珠明了,拓跋煜若要攻城,明日就是最好的时机。
“阿荆,你失了内力,眼睛又看不见,明日拓跋煜攻城,你能不能……”
“不能。”
萧长荆自然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拒绝,“我是青城王,夏南宇不在,我便是主帅。明日我必须在,绝不能退缩。”
“好,那我便生死相随。”
晚上,厨房做了顿好吃的,萧长荆牵着夏东珠入座。
自从上次拓跋煜用毒,萧长荆内力空虚,虽然高热昏迷,眼睛失明,却一直没再毒发。
脸色虽然看起来依旧苍白虚弱带着病气,但总归没犯头疾,只要不发狂,痛的死去活来,夏东珠便觉,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明日若有一战,必定是生死一战,晚上这顿饭便显得格外珍惜。夏东珠给萧长荆夹了很多菜,萧长荆笑着都吃完了,夏东珠虽没胃口,但依旧陪着他吃了不少。
饭后,二人留在房间,这几日夏东珠一直守着萧长荆。虽然二人身份应该避讳一些,但谁又都觉得二人在一起实属正常。
夏东珠又为萧长荆诊脉,丹田内依旧空虚,眼睛依旧看不见,没有了‘血龙珠’,所有的药都只是暂缓毒性发作。
今晚,夏东珠做了一个决定。
她收了手,语气故做轻松地道,“明日若有一战,殿下必会生死相搏,今晚便好好休息,阿玺陪着你。”
萧长荆俊眉一挑,笑了,轻嗯一声。
“每日有你陪着,我便能睡得踏实。或许正是因为你,我才没有再犯头疾,这几日感觉身体也大好了。”
萧长荆坐在床沿,夏东珠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她神色有些羞怯,咬着唇,似有难言之隐。踌躇半晌,终于鼓起勇气,轻轻道。
“阿荆,今晚我想和你做夫妻,你可愿娶我?”
萧长荆一惊,立马抬头‘看’她,目中亮若星辰,抿着嘴笑。那天下无双的俊颜,美的如梦似幻。
“阿玺,你不是已经嫁给我了吗?你欠我的,只是一个新婚夜。”
夏东珠哼哼两声,想起他娶夏大小姐的时候两人的窘样,她不由也是讪讪一笑。
“我是问,殿下可愿娶西羽的长公主阿玺?不是将军府的夏大小姐。”
萧长荆慢慢收了脸上的笑,微垂着头,摸索着握住她的手,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阿玺,你一直都在我心里,我虽未娶,但一直将你视为吾妻。阿玺,我愿意。”
夏东珠立马笑了,她捧着萧长荆的俊脸,在他唇上轻吻一口,“那我们今晚就拜堂。”
说完,她将萧长荆从床沿拽起来,走到窗户前,看着夜空中那一轮圆月,两人跪在地上,双手合十。
“月神在上,天地为证。我,西羽国的长公主南宫玺,愿意嫁给南萧的青城王萧长荆为妻,此生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萧长荆心有动容,他也学着夏东珠的口气,虔诚地道。
“月神在上,天地为证。我,南萧国的青城王萧长荆,愿意娶西羽的长公主南宫玺为妻。此生若能长相久,定不负相思意。荣辱与共,白首不相离。”
二人对着天地三叩首。
随后夏东珠起身就急不可耐地把萧长荆往床上拽。
萧长荆抿嘴笑着,眼睛看不见,被她拽得东倒西歪。
“阿玺,慢着点......”
“慢不了,我听民间老人常讲:新婚一刻值千金。阿荆,今晚你不能再亏欠我。”
夏东珠将萧长荆直接按到床上,伸手就去扯他的玉带。
萧长荆好笑地按住她的手,“阿玺,这事急不得。”
夏东珠窘迫地瞅着他,突然就泄了气。
她一生气就从他身上下来,四仰八叉地躺在他身边。
“萧长荆,你若让我今生留下遗憾,阴曹地府我也不会原谅你。”
萧长荆笑的极美,他伸出手臂,命令道,“过来。”
夏东珠立马滚到他怀里。
他万般珍惜地抱紧她,用下巴抵着她的脑袋,动情地说,“阿玺,我心悦你。”
此生最不舍的就是你。
夏东珠心情立马好转,她抿唇笑着,伸手搂住他脖子,“阿荆,我也心悦你。”
说完,夏东珠就羞羞地吻住他。
这次萧长荆没有拒绝,他发狠一般深深地吻住她,身子一翻,就将她压在身下。
屋内唯一的灯盏‘扑哧’一声熄灭,明亮的月色从雕花窗射进来,映得一室温馨如水。
夏东珠胡乱扯着萧长荆的衣衫,萧长荆叹息一声,手一动就点在她睡穴。
夏东珠立时就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萧长荆看不见,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视若珍宝。片刻后,他为她整理好衣衫,对外轻轻一声。
“夜枭。”
夜枭推门而入,顺手点亮了灯盏。
“将她连夜带出居平关,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头。直接将她送往西羽。”
夜枭突然凑近萧长荆,“我家陛下让我转告殿下,北蛮皇室有变,老北蛮皇薨了......如今北蛮皇城大乱,皇子争位,消息却一直没有传到居平关。拓跋煜太子恐怕不会再收到消息了......”
萧长荆心头一震。
瞬间就明白了夜枭话里的意思,看来西羽也插手了。
阿玺流落民间所受之苦,西羽皇要报仇了。
萧长荆微微垂下头,”我父皇萧煜早在二十年前就病逝了,如今的拓跋煜与本王没任何关系。西羽皇如何做?本王没资格置喙。但明日之战,还望西羽不要插手。”
“是。”夜枭对他恭敬一礼,“愿殿下明日一切如愿。”
夜枭说完,扛起夏东珠就走。
随后东城和南辕就走进来,萧长荆叮嘱,“让西就随在她身边,不必再回南萧。”
“是。”南辕领命而去。
东城手里正拿着萧长荆的盔甲,“殿下,拓跋煜已经带兵悄悄向居平关摸来,蒙将军派出去的人也趁着雾色在拓跋煜侧翼侯命,殿下真要出城迎战吗?你的眼睛......”
萧长荆一边穿盔甲一边轻声道,“我的眼睛还未完全瞎掉,虽模糊不清,但对付拓跋煜一个足矣。若我不出城,他必然会用火炮轰城,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我现带兵伏击在半道,你告诫蒙将军,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他擅自打开城门。”
东城心里特别难受,殿下这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他送走了阿玺公主,要带兵半道阻击拓跋煜,却让蒙老将军紧闭城门,他这是不给自己留后路了。
东城竟然抽噎了一声。
“东城?”萧长荆感受到了,不由唤了他一声。
东城立马道,“殿下这样做,让阿玺长公主情何以堪?你若出事,她还能活吗?即便你把她送到西羽皇身边,可她的心若死了,早晚会随你而去。殿下......”
东城一下子跪到在地,“就让属下替你迎战可好?”
萧长荆也有些动容,“这是我与拓跋煜的战争,不死不休,你替不了。再则,能死在守护北疆的战场,是我的荣幸。今日你和南辕不必随我出城,帮蒙老将军守住居平关。”
东城抿抿嘴,却不说话。
“东城,你不得违令。”
东城霍地一下从地上站起身,继续帮萧长荆整理盔甲,神色有些倔强,却不再说话。
居平关北城楼,蒙老将军看着萧长荆骑在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一马当先冲出北城门。不由对他深深一揖。
所有的将士都学着蒙老将军的样子对着萧长荆深深一揖。
这一揖 ,充满了敬畏。
北城门轰然关闭。
东城和南辕护在萧长荆两侧。
他俩以死相随,萧长荆阻止不了。
此刻,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刻,雾气正浓。
萧长荆带着十万将士悄然出城,两侧各有五万将士已然埋伏在外打侧翼,城中只留下七万人守城。
他们誓要将拓跋煜留在居平关。
要一劳永逸地除掉这个劲敌。
夏东珠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她朦胧地睁开眼,透过马车帘子露出的光眯了眯眼,突然意识到什么,霍地一下就从马车上坐起来。
西就正盘膝坐在她对面闭目养神,她慢慢睁开眼,见夏东珠满目都是惊恐。
“公主醒了?”
夏东珠倏地一下就挑开了马车帘子,随后怒吼,“夜枭......”
夜枭后脊梁一紧,不敢回头,鞭子一抽,反而将马车赶得更快了。
他知道肯定会有公主的雷霆之怒。
夏东珠怒气升腾,回头瞪了西就一眼,咬牙切齿一声,”你俩可真是好。”
说完,她不等西就反应过来,撩开马车帘子钻出去就跳下马车。
“公主......”
西就嘶吼一声。
夜枭赶紧勒住马。
二人急忙跳下马车,就看到夏东珠在地上滚了几滚,爬起来就往回跑。
”公主,你先听我说,西羽皇就在前面驿站等着你,他和皇后已经等你几天了。这也是殿下的意思,你现在必须回西羽。”
夏东珠根本不听,提起裙子跑得更快。
夜枭很无奈,只得将马车赶上来,“公主,你先上马车,你若想回居平关,我送你回去。”
夏东珠气极,不再相信他。
夜枭苦着脸,“公主,你若不想被陛下逮回去,就赶紧上马车。他算着时间,怕是已派人来接你了。”
夏东珠立马顿住脚,喘息着回头,就看到远处果真在兵马朝这边涌来。
“送我回去。”
夏东珠立马爬上马车。
夜枭挥动鞭子就将马车往回赶,西就也坐在了前辕,她是怕夏东珠再跳下马车。
知道会是这样。
夜枭也不再挣扎了,快马加鞭,赶了一夜的路,算是白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