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胡闹,将药喝了,我还给你带了吃食。”
夏东珠一听,赶紧将药喝下。
二人不敢点灯,萧长荆通过船舱窗口透进的月光,将食盒里的吃食端到小桌上。
夏东珠借着盈盈的月光看着精美的吃食,疑惑地问。
“你是如何做到的?这船上的吃食非常简陋,连刘妙都吃不到这么精美的食物。”
萧长荆得意地一笑,“自然在上船前就准备好了,将新鲜的食材用冰块镇在箱子里,放在底舱,船上有厨房,我亲自做的。”
夏东珠叹息,都不舍得吃了。
“刘妙将你擒来,一路之上定然受了不少罪,阿玺,对不起。”
夏东珠急忙端起碗,“能这样到南疆,我还求之不得呢!阿荆,我不放心你。我们荣辱与共,死也要在一起。”
萧长荆闻言沉默半晌,才低沉一声。
“知道了。”
夏东珠边吃边问,“阿荆,你可打探到三皇子和夏大小姐的消息?安国公没对他们怎么样吧?你如今来了这里,谁又去救他们?”
“安国公盼着我来南疆,我又怎会让他失望?富金山已经扮成我在南疆一个小镇露面,其他皇城司的禁卫已经摸进‘鬼窟山’。”
夏东珠惊叫一声,“富金山怎么也来了南疆?”
萧长荆低低地说,“大概是追着你来的,刘妙狡猾,临时改走水路,富金山大概失去了你的踪迹,便通过夏大将军找到了我落脚的小镇。”
“阿荆,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夏东珠隐隐觉得,他既然能上船,就绝不仅仅只是想救她。
果然,萧长荆幽幽地道。
“通过刘妙进入南疆腹地,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安国公想除掉的人是我,对三皇子和夏大小姐应该不会起杀心。毕竟,皇上若无子嗣继承皇位,必孤注一掷将他赶尽杀绝。留着三皇子将来做个傀儡皇帝,他也乐见其成。”
夏东珠听到这里,嘴里的食物慢慢变了味。
安国公不杀三皇子,不杀夏大小姐,也不会杀她,他想要的仅仅是萧长荆的命。而他,为了他们三个,绝对不会顾惜自己的性命。
夏东珠沉默半晌都说不出让他折返回京的话。
“刘妙身边只带了五个侍卫,你准备要如何跟着她入南疆?”
萧长荆轻笑一声,“如今整个商船已被东城控制,刘妙身边的人,不足为惧。在下船之前,一定能将他们换掉。”
夏东珠一下子便明白了。
他们不会打草惊蛇,先观察他们的行动神态,待下船时再取而代之,以免刘妙起疑。
萧长荆身边能人甚多,易容之术,手到擒来。
“对了,刘妙曾透露安国公的势力极恐怖,我猜那些黑衣人应该是朝廷发配流放到南疆蛮荒之地的重罪之人,被安国公暗中收拢了。殿下可派人前去探查,一定要绝了这股势力。”
“好。”
夏东珠想了想又道,“可曾打探到拓跋煜的消息?他应该没死。当时他后背中了我的毒箭,又被你砍了一臂,若是活着,安国公身边必有高人相救,否则,拓跋煜必死无疑。”
萧长荆淡淡一声,“据皇城司的察子传来的消息,孟歧在离开药王谷后就被安国公擒了,拓跋煜应该是被他救了。”
“孟歧?”
夏东珠惊叫一声,恨的牙痒痒。
“若真是他,就不足为奇。他是外公最出色的弟子,当年拓跋煜就是利用他对夏大将军的夫人下的‘阎王索’。之后,拓跋煜要杀人灭口,他不得已才藏了起来,没想现在……”
真是造化弄人。
萧长荆根本不将他放眼里。
“拓跋煜应该早就与安国公沆瀣一气,当年卓驸马叛乱,与他俩都逃不了干系。如今他失势,想必他从北蛮带来的人已经皆为安国公所用。他现在苟延残喘,已经再翻不出大浪。”
夏东珠抿了抿嘴,“他不能活着,即便苟延残喘都不行。”
因为李瑜,还因他特殊的隐藏身份,拓跋煜绝不能再活着。一旦皇上和王妃知道他的存在,那必定哗然天下。
萧长荆接着道,“所以我们必须去安国公的老巢,有些人,有些账,总要彻底算一算。”
夏东珠浑身寒凉,萧长荆将手放到她的腹部,运起内力,掌心灼热,轻轻给她按揉。
夏东珠脸一红,急忙抓住他的手,“阿荆,我无事……”
萧长荆脸子也有些发烫,“我问过‘怀仁药铺’的掌柜,他说妇人月事疼痛是因身体寒凉气血淤堵所致,只要保暖按揉便会减轻些。阿玺,你我是夫妻,不必害羞,我不想看到你痛苦。”
夏东珠僵硬的身子慢慢软下来,萧长荆的手掌的确温热极舒服。
她羞羞地道,“我也不常这样,原本想着等稳定下来再好好调理。谁知,一直未等到机会。”
萧长荆叹息一声,紧紧将她搂进怀里。想着自从遇到她,就波折不断,她从未好好歇一歇。
“阿玺,待此间事了,我定要护你一世长安,再不会让你出任何差次。”
夏东珠一笑,“我相信你。”
第二日,刘妙一夜好眠,正要让侍从去看看夏东珠怎么样了?不想舱门一响,就看到夏东珠萎靡不振的靠在舱门上。
“夫人,奴婢来伺候你用膳。”
在船上,只要有外人在,夏东珠都会称她为夫人,自称为奴婢。
刘妙直接抚了额头,看着夏东珠一脸的暗红疹子,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脸色蜡黄,虚弱的风一吹就倒。
都这样了还出来吓人。
她直接大度地挥挥手。
“你身子不适,赶紧回舱内休息,我不用你伺候。一会我让人给你送饭,无事,你就不要出来了。”
夏东珠耷拉着眼皮,软塌塌地靠在舱门上。
“那怎么行?夫人放心,我这疹子是不会传给你的,我是大夫,自然知道这完全是我体内寒凉,毒索排不出,才现于脸上,过几天就会自然好。”
夏东珠说着,磨磨蹭蹭着要跨进舱门。
刘妙赶紧让侍从过去阻住她。
夏东珠立马噘着嘴,也不装了,“郡主,那个小舱又阴又冷,床板又硬又咯人,我不要回去了,我要睡在这里。”
夏东珠绕过侍从就要往里走。
刘妙赶紧让人将床上的被褥抱过来。
“这些都给公主送过去,还有小泥炉,公主需要什么,只要你说,我都会满足。”
只要你别再出来吓人。
夏东珠眨了眨眼,“那公主就将我之前拿的药和一些吃食送到小舱里,我只要不饿就不会出来。”
刘妙赶紧摆手,一切都满足她。
夏东珠嘿嘿笑着,临走前,又将刘妙舱内好吃好喝的又搜刮一通,才慢腾腾回了小舱。
刘妙被气的胸口起伏,她冲身旁的侍卫阴沉沉地道。
“义父可有消息传来?”
旁边的侍从立马道,“安国公已传来消息,他已派人在南疆等候,只待郡主靠岸,他便让人将公主接走。”
刘妙心头一跳,脸色立马难堪。
“义父这是不相信我。”
旁边的侍从是刘家军人,闻言,脸色也沉下来。
“郡主,公主的话也不无道理,如今萧玉翀回了南疆,他可是安国公的亲子,郡主也看到了,即便他在京城事败,安公国依旧对他极为看重。
虽然安国公应下了郡主与萧玉翀的婚事,但出力干活的总是郡主,咱们刘家军经京城这一遭,损失惨重,更是名声尽毁。安国公说不定就是故意的,他就要断了咱们所有的退路。”
刘妙轻吸了一口凉气,慢慢垂下眼睑。
“我会好好考虑的,一定会竭力所能保全大家。”
那侍从抿抿嘴,“既然跟了郡主,我们定然无怨无悔。此生唯郡主马首是瞻,永不背叛。只是,郡主可不要被萧玉翀迷惑了,我总觉得他华而不实徒有其表。”
刘妙心头特别烦躁,“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夏东珠又回到了自己的小舱,高兴的有点抓狂。看着刘妙送来的一大堆的东西,她嘿嘿直笑。
刘妙越嫌弃她越好,这样萧长荆就能畅通无阻地来找她。
只是夏东珠万没想到,在下一个码头,还未到南疆,萧玉翀竟然带着人上了船。
夏东珠坐在小舱里,正在小泥炉上熬药,看到萧玉翀站在她舱门门口,她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尽管被皇上贬为了庶民,萧玉翀依旧衣着华丽,其嚣张气焰甚至更盛从前。看来安国公并未亏待他。
他负着手站在舱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夏东珠一张老妪丑陋的脸,脸上红疹密密麻麻,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守着一个小泥炉,说不出的狼狈。
看到他,瞪着一双乌目,满脸的不能置信。
萧玉翀心头愉悦至极。
他手持一把金丝折扇,在手里敲了敲,风流倜傥地一笑。
“没想公主竟也有今天。”
夏东珠一听到他声音,才惊觉这人是萧玉翀无疑,她沉下脸,眸光瞟向他身后。
刘妙面无表情站在一旁,见夏东珠望来,她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事先并不知他到来。
夏东珠立马坐正身子,“陈公子前来所谓何事?”
一句话又让萧玉翀变了脸,“我姓萧,不姓陈……”
“你已被皇上贬为庶民,赐母姓陈,难道我有说错吗?”
夏东珠无辜地看着他。
萧玉翀脸上立马浮现阴鸷,“看来公主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别忘了,你现在是阶下囚,不是人人敬畏的未来皇后。”
听着他的讥刺,夏东珠突然意识到,或许萧玉翀到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安国公的儿子,他现在还是以萧氏皇子自居。
安国公之所以不挑破,或许也是想利用他的身份,以求得自己名正言顺。
毕竟萧玉翀尽管被皇上贬为庶民,但在天下人眼中,他依旧是皇上的亲子。陈婕妤死了,他的身份就成了死结。
夏东珠一瞬间就想了很多,她咧开嘴就笑了。
“二皇子过来,不会就只是想威胁我的吧?若不想被我过了病气,就赶紧离我远点,我身上疹子可是会传人的。”
萧玉翀一听,她终于服软改了口,这一声可顺耳多了。
他一哼,“我来自然想与公主谈笔交易。”
“哦?”夏东珠一挑眉梢,“二皇子想与我谈什么交易?”
萧玉翀一听,立马转身冲刘妙一声,“郡主先到别的舱等我,我与公主谈些事情,一会便去找你。”
夏东珠看到刘妙的脸一白,她轻轻福了福就要走。
夏东珠突然出声。
“蓝瑛郡主是二皇子的未婚妻,她冒死将我从京城劫来,二皇子与我的交易,有什么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夫妻一体,二皇子这是要防着郡主吗?”
萧玉翀脸色一变,立马又看了刘妙一眼。
沉思片刻,他又笑着对郡主道,“公主说的极是,郡主便与我一起吧!我与公主谈的事,也是安国公的意思。”
刘妙的神色这才缓了过来,她有些羞涩地低下头。
“一切都听二皇子的。”
夏东珠轻嗤,极看不起地瞪着刘妙。真没出息,一看到心上人就失了精明,可他根本不值得。
萧玉翀挥手遣走其他人,和刘妙一起进了夏东珠的小舱。
小舱空间本就小,二人一进来,顿时显得拥挤。
萧玉翀左右看看,直接一抬腿就坐到了夏东珠的床上。
刘妙脸色突变,她急忙看向夏东珠。
果然,夏东珠咬牙冲他一吼,“二皇子,那是我的床铺,你做为外男,坐上去怕是不妥吧?”
萧玉翀却不以为意,打开折扇摇了摇。
“无妨,以后我与公主也不是外人。”
夏东珠怒起,“二皇子是何意?‘
萧玉翀叹了口气,“这便是我要与公主谈的交易……”
夏东珠心头突然有丝不好的预感,她瞅了刘妙一眼,又阴沉着脸看向萧玉翀。
“二皇子有话可明讲。”
刘妙有点拘谨地站着,萧玉翀坐在床上,作为大家闺秀,她是不能与他并排坐的。
夏东珠直接踢给她一个板凳,刘妙一收裙摆慢慢坐上去。
夏东珠没好气地冲萧玉翀一吼,“二皇子可以说了。”
萧玉翀一笑,“公主如今的身份极是尴尬,父皇赐封你为‘未来储君皇后’,可是现在南萧已无储君。三弟与夏大小姐私奔,离开京城,就已经失去了登上皇位的资格。如今父皇膝下唯有我......”
夏东珠一下子缩了眼眸。
“二皇子这是何意?”
萧玉翀大言不惭地说,”我虽被父皇贬为庶民,但身上依旧流着他的血,只要公主对天下人讲,你愿意嫁给我,我必能返回京城,恢复身份。到时候,荣华富贵,我与公主共享。”
夏东珠心头的怒气一下子蹿得四肢百骇生疼,萧玉翀就是个混账。
她没说话,抬眸只看向刘妙。
但见刘妙微低着头,脸色苍白难看,她暗中紧紧抓着自己的裙摆,身子微微颤抖。
夏东珠尽量压着心头的怒意,淡淡一声。
“那郡主呢?你要如何安排?她为了你,可是舍弃了一切......你被贬为庶民,她都不嫌弃,依旧与你订下婚约。如今你又让我嫁给你......萧玉翀,你是不是被驴踢了脑袋,疯了?”
萧玉翀轻轻瞟了刘妙一眼,“郡主的恩情,玉翀没齿难忘,待我重返皇庭,自然不会亏了郡主。皇贵妃的位子自然是她的。”
夏东珠气的真想将小泥炉上的药罐子都扣在他头上。
“看来二皇子都打算好了,但郡主愿意吗?相较于青城王妃的头衔,你这皇贵妃的位子也不怎么样。况且,你就笃定皇上会答应恢复你的身份,将你召回皇庭?”
萧玉翀冷哼一声,“父皇还有选择吗?若是三弟在‘鬼窟山’遭遇不测......这世上,便只剩下一个我是明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即便是萧长荆,都不可能跟我争。”
夏东珠立马看向刘妙,咬着牙。
“这就是郡主一见钟情的男人?芳心错付啊!为了那个皇位,不惜抛弃你的痴情,要娶我,就因为皇上赐封了我‘未来储君皇后’之位。可笑吧?真心相对,永远不及荣华富贵来得重要。郡主还要坚持吗?”
刘妙倏地抬起头,痴痴地看着萧玉翀,片刻后,那火热的眼眸中慢慢归于平静。
“殿下不是曾经跟我说,要永远与我守在南疆,生生世世,永不相弃......”
萧玉翀神色有些不耐烦,“南疆有什么好?虫蛇肆虐,瘴气弥漫,天永远是阴沉沉的,哪有京城富贵繁华气势磅礴?郡主钟情于我,不就是想跟着我过荣华富贵权势滔天的日子吗?我说过,定不负你。嫁人从夫,你今后定然要跟着我回到京城。”
刘妙眼中最后一丝光彩熄灭了。
她低头想了想,便站起来,冲着萧玉翀一福。
“既然殿下与公主还有要事要谈,蓝瑛便不参与了,告辞。”
刘妙说走就走,丝毫不留恋。
萧玉翀脸子一阴,对刘妙离开,根本不挽留。
夏东珠将煎好的药倒入粗瓷碗,端起来吹一吹,无不讽刺地说。
“二皇子还有何事要说?若无事,就请回吧!我身子不畅,二皇子尊贵,别真过了病气给你,那我可就罪过了。”
“我自然还有事要与公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