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京都的深秋带着几分萧瑟干燥,酒店庭院的树叶打着旋儿的飘落。
房间里的陆长星被电话轰炸。
他眉宇间带着几分迷糊和不耐:“谁啊,天还没亮呢就给人打电话,烦不烦?”
8号院儿。
陆长泽看着满脸疲惫,从房间退出来的医疗组,神色均带着几分惋惜和遗憾的摇了摇头。
“老首长情况不好,你们早做准备吧。”
他转动着轮椅,看向庭院外面铺了满地的落叶,语气微凉:“你去哪儿了?”
本来还十分困顿的陆长星听见他三哥语气不对,立马清醒了七分。
想到昨日大哥的话,有些纠结的说道:“我、没去哪儿啊,就在京都,这不有点事儿吗?”
陆长泽不知道他短短一天都干了些什么,只是平静的抛出一颗炸弹:
“爸的病又犯了,刚医疗组来过了,估计......没多少时间了,你、赶紧回来看一眼吧。”
闻言,陆长星呼吸一窒,捏着手机的大手微抖,喉咙发涩的问道:
“不,不对,这才多久,怎么可能呢?
我好不容易将老头子心心念念的大儿子带回来了,他难道都不看一眼吗?”
对面的陆长泽愣了愣,呼吸有些急促:“你刚才说什么,大哥回来了,你找到大哥?”
陆长星‘嗯’了一声,带着微颤的尾音。
他刚想说话,就听见对面语气极快的说道:“我现在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爸,能让他拖延一点是一点,你立刻马上带着大哥回来,听见没有?”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陆长星直接从床上蹦起来,套上衣服就直接往隔壁房间去敲门。
所幸他订的是一个套房,四个人刚好住一起,节省了不少时间。
陆长风一整夜没怎么睡好,几乎是浅眠,所以一听见敲门声就立马起来。
他拉开房门,就瞧见满脸焦急万分的陆长星:“怎么了?”
陆长星急急忙忙的说道:“大哥,刚才老三给我打电话说咱爸快不行了,让我抓紧时间回去见最后一面。
我就说我把你带来了,他让我俩搞快,晚了就来不及了!”
陆长风脸色一白,眼底的情绪剧烈一颤。
他控制不住的微抖,嘴角扯出一抹惨然:“不、不会的。”
陆长星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见他神情不好,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随后拐进了另外一间房,将陆松年叫起来,立马拖着有些愣怔的陆长风出了门。
至于枣枣,被裹在外套里睡得一脸香甜,对外界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京都的路同陆长风当初离开的时候,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要不说这是哪里,他都完全不知道这是自己曾经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看着不断闪过的街景,陆长风放在膝盖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表情空茫茫,微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在开车的陆长星侧目看了眼陆长风,紧了紧手里的方向盘,酸涩的安慰:
“大哥,你别想太多,爸他当初对你的离开是愤怒过,生气和难过……
毕竟你是他的第一个儿子,他对你也算是寄予了莫大的希望,你的离开完全就是粉碎了他的美好愿景。
他虽然嘴巴上不说,也不让我们提,但我们都知道他心里还是想念你的。
自从你离开后,爸的老毛病就越来越严重。
如今、他也终究是撑不住了,能赶上见你最后一面,也算是了却他的心愿。”
这二十多年来,陆家活得就像从来没有陆长风的存在过一样。
可明眼人都知道,老爷子时常盯着院子里的桂花树发呆。
那棵桂花树是曾经他和大哥,还有他们的母亲一起亲手种下的。
两个都是他爱的最深,却最先离开他的人。
这几乎成了老爷子的心病!
他以为不提,就可以不念不想,实则反之。
当初大哥离开后,老爷子一气之下给同是双胞胎的老五改了名儿。
然后不顾所有人反对,毅然决然将老五送去了部队。
‘锋’同‘风’,他只希望自己的五子能继承自己的愿景,如同一柄宝剑般锋从磨砺,做一个守护国家和人民的英雄。
而不是像老大一样,真的就如同一阵风一般离他而去。
陆长风紧握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直到车子停在8号院门口。
他看着熟悉的街巷,已经焕然一新的四合院儿,神情有些恍然。
陆松年抱着枣枣跟在后面,一进大厅就好几个和老陆眉眼相似的男人。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靠在一边,将时间和空间腾出来。
陆长泽看着陆长风,眼底依旧是一派的温和,只是如今多了几分淡淡的哀愁。
他推着轮椅来到陆长风面前,苦涩的笑了笑:“大哥,没想到再次见面是在这般情况下,你、这些年过的好吗?”
陆长风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弟弟,僵硬的缓缓蹲下身,将手搭在他的双腿上,心脏一阵刺痛。
他指尖发颤的问道:“阿泽,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陆长泽有些不在意的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一次给病人手术完,不小心摔下了楼,我已经习惯了。”
曾经,他也是医学界的天子骄子啊,可惜命运就是这么的不公,让他因为一次事故就成了瘫子。
想到这里,陆长泽也不由得心生凄凉。
陆长风紧紧拽着陆长泽的手腕,声音发紧:“阿泽,这些年辛苦你了,是大哥对不起你。”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陆长锋冷着一张脸,垂在两边的双手不自觉握紧,有些嘲讽的说道:
“现在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如今这个家已经不需要你了!
要不是老爷子临终的心愿就是再见你最后一面,估计陆长星也不回去找你,你也不会站在这里。
既然如此,那你还是抓紧时间去看一眼,随后便离开吧!”
陆长泽不悦皱眉:“老五!”
陆长星冲到陆长锋面前,像只小狮子似的朝他龇牙咧嘴的低吼:
“陆长锋你够了啊!我知道你现在想什么!
但是大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最好将你的不满,怨怼全都收起来!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想过什么生活的权力,你也不能全赖在大哥身上!”
陆长锋冷然的扯了扯嘴角:“我有什么不满,我该不满吗?”
是!父亲为了让他继承红色愿景,不征求他的同意便将自己的名字改了!
也不询问自己的想法意见,就将他丢去了部队!
他那时才多大?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儿,正是贪玩的年纪,突然被没收了自由和玩乐的权力。
他们可曾在意过他的想法?
大哥是人,他就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