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才好做文章,他让严大人在那诏书上加上沈星阑的名字。”
“严谦答应了?”
章周知双眼闪烁,最终还是在对方犀利的视线下点头。
“那为什么最后沈家会无事?”
章周知再次沉默。
“是因为贺家送给严谦的那个女人吗?”
章周知有些诧异。
“贺家,或者说沈家还给了严谦了什么?”
......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严大人和沈夫人见过一次。而且,在那之后,沈家亲自向陛下呈上了浮柳营的将士和赤丹大汗阿古勒之间来往的书信。自那之后,浮柳营通敌叛国的罪名被坐实,陛下英明,又怜大将军痛失爱子,只是罚了他三年俸禄。”
沈归舟冷笑,那是怜惜臣子吗?那是没什么可以罚的了吧。
那时沈家的兵权相当于已经被收回,沈家有的也不过是空有大将军头衔和护国公爵位罢了。
浮柳营叛国这事虽大,但沈家主动呈禀,此乃反将一军。
朝廷又没有证据证明沈家也参与其中,并且,沈峰唯一的儿子刚刚为国捐躯,沈家就被收了兵权,这若是重罚,以当时沈家在民众和军中的声望,怕是不好善后。
“浮柳营叛国,那浮柳营的人呢?他们自己就没有出来证明清白吗?”
“他们消失了。”
“消失?”
“是的,自从沈星阑死后,他们就失了踪迹。有人说在赤丹看见他们,才有了通敌叛国这事。后来,沈家的人还专门派人去查过,证实他们确实入了赤丹。”
“那为什么说消失?”
“后来他们再也没有出现过,被抄家灭族,也没人露过面。”
“所以说,你们仅凭一封所谓的诏书和书信,以及一些传言,就给他们定下了诛九族的大罪,决定了成千上万人的生死?”
“我......我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幕僚。”
章周知好像是说的多了,也不觉得怕了,越说越多,“还有,诛灭九族是沈家自己向陛下提请的。“
沈归舟怔住,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是,是……当时是沈夫人自己在金銮殿上同陛下请旨,通敌叛国者,当诛灭九族,以儆效尤。”
沈归舟看着章周知,六月的天,她觉得有些寒凉。
过了很久,她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当初,你为什么会被贬出京都?”
章周知看着她,不敢说话。
沈归舟这次没有威胁他,代替他答道:“因为你发现,当初的那封叛国的诏书是假的。”
章周知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沈归舟嗤笑,她本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按说章周知跟着严谦办了这么重要的案子,严谦没有立即踢开他,或者直接除掉他,说明还是十分信任他的。
这么信任的人,三年后被贬出了京都。
这一看就是威胁到了靠山,或者说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严谦与王石有人故意要整他。
又因为他也有把柄握在对方手上,便不敢声张反抗。
这种情况其实可能有很多种,沈归舟也不过是碰碰运气罢了,没成想,竟真是如此。
她眼神冰冷,不答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章周知沉默。
沈归舟在这里和章周知在这里聊了半天,已经没了耐心。
见他又来这套,再次卸掉他的下巴,又装上。
她拿着匕首看着他,也不说话。
章周知差点痛死过去,被沈归舟一看,他也不敢喊叫。
不敢再装为难,只能如实道:“我有一次撞到严大人和王相会面,亲耳听王相说那诏书是伪造的。然后……我就被贬出京都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真的,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
沈归舟冷笑一声,严谦这个老不死的,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看着章周知痛的脸色惨白,鼻涕都流出来的模样,沈归舟相信他这次没有说谎。更多的,她也不应该再找他问。
沈归舟起身时,动作快速的将章周知的手脚关节又给掰了回去。
走时,她对章周知道:“章大人,为官多年,想必不用我提醒你也知道这世上最忌讳什么吧?”
章周知缩在最远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沈归舟没有立即离开大牢,转了个弯又去了关押严谦的地方。
严谦竟然没睡。
看着她开锁,防备问她:“你是谁?”
沈归舟也不怕他喊叫,关上牢门,踱步进来,“严大人,这才几日未见,你就不认得我了。”
这声音,这嚣张的神情。
一个身影快速晃进严谦的脑海,看着沈归舟下意识往后退。
“是你。”
沈归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很好,严尚书看来已经想起我就是之前找严尚书夜谈的人。”
“你要干什么?”
“别紧张,我就是来找你问几个问题,问完我就走,不要你命。”
“......”
“你也不要喊,因为其他人都听不见,你喊破喉咙也没用。”
进来的时候她放了点迷药,那药效虽不及醉生梦死,但是让外面的人睡上一个时辰不是问题。
严谦怔住,他依旧看不清楚那张脸,不过感受到了和上次一样的压迫感。
这恶劣的环境里,似乎充满了杀气。
“当年赤丹那封封赏浮柳营的诏书是王石伪造的,还是你们一起伪造的?”
严谦怔在原地,诧异、恐慌、惊骇等各种情绪在他那张老脸上一一闪现。
他抖着声音大吼,“你胡说什么?什么伪造?那是真的。”
“行,那我换个问题,你说,是贪污受贿罪名重些,还是通敌叛国罪名重些,不知本该安享天年的年纪却被诛九族,是怎样一种心情?”
“……”严谦老眼恐惧加深,依旧坚定道:“老夫没有叛国。”
“如果没有,那么你们怎么会有赤丹大汗的印鉴。据我所知,那封诏书上的印鉴可是真的。”
“……”严谦瞳孔放大,“你……”
沈归舟打断他,“想问我怎么知道?”
严谦戒备地看着她。
她轻笑一声,黑色的匕首一下一下在手心里敲着,“五日前,也是这个时候,我见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