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人不会回他。
陪着她坐了会,他想唤陈霄将他没批好的军务送到这边来。
刚要动,就发现被握着的手抖了一下。
不是动,是抖。
他急忙看过去,“沈归舟。”
床上的人没有醒,不过那张还没有他巴掌大的小脸似乎皱了起来。
紧接着他发现被他握着的手,手腕处突然软了下来。
他眼露诧异,试探着用手一握。
一向极会控制表情的晋王,大吃一惊。
她的手腕不知是断了还是脱臼了。
“沈归舟。”
她的小脸越皱越紧,看上去似乎很难受,但是依旧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陈穆愉赶紧看了一眼她另一只手,发现那手腕竟然和她的左手一样。
她这诡异的身体变化让他震惊不已,匪夷所思。
她忽然将左手抬了起来,只是,很快就又跌了回去。
他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肘,肩膀,竟然全部和手腕一样。
她的双手,所有的关节处都在一瞬间断裂。
“军。”
“陈穆愉。”
他张嘴要喊军医,沈归舟蓦地睁开眼睛。
“沈归舟,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军医。”
她摇头,道:“不要叫大夫。”
陈穆愉不解。
她努力上扬了嘴角,问:“陈穆愉,你能先出去吗?”
陈穆愉看见她脸上有汗水冒出来,没有理他,回头就冲外面喊:“来人。”
他声音一起,云泽就冲了进来。
“出去。”
他还未开口询问,就被沈归舟一吼,她的气势完全不输发怒时的陈穆愉。
云泽刚刚迈进帐篷的腿,一时不知道该往前还是往后落。
不过听见沈归舟的声音,他由衷欣喜。
陈穆愉回头看她,见她小脸扭曲,一双眼睛仍旧不肯妥协。
“叫。”军医。
“陈穆愉,求你,不要叫军医。”
沈归舟再次打断他想要喊军医的想法,和刚刚吼云泽的气势十足不同,她低声开口求他。
和在床上的小情趣不同,她眼中的情绪发生了变化。现在的她,就和那次她求他不要动陶义一样。
“我无事,休息一下就好了,相信我。”
陈穆愉没有说话。
那双眼睛,倔强中带着祈求,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将情绪表现的这般明显。
他终是败给那双眼睛,头也不回的对刚刚进来的云泽吩咐,“出去。”
云泽一脸懵圈地进来,又一脸疑惑地出去。
陡然,沈归舟咬住下嘴唇,被子下的脚抖动了一下。
陈穆愉伸手就要去掀被子。
“别动。”沈归舟提高了声音。
陈穆愉手一顿,看向她。
她笑,道:“你也出去, 可以吗?”
她不知道,自己笑的比自己哭还难看。
陈穆愉没有作声,直接去掀被子。
她直接将身体蜷缩起来,卷着被子,到了另一侧。
明明行动不便的她,这一刻身手异常敏捷。
然而动作过大,她直接从榻上滚了下去。
“沈归舟。”
陈穆愉想要拉住她,没来得及,赶紧绕到床脚。
“别过来。”
她裹着被子蜷缩在床脚,陈穆愉一靠近,她整个人就如炸了毛的猫,全身上下写着抗拒。
可怜却不肯妥协。
“出去。”她咬着自己的手,怒吼。
这一次,她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
“沈归舟,你到底怎么了?”
陈穆愉没有听她的,伸手就想看她有没有摔到哪里,见她咬自己的手,赶紧把她的手拉开。
不过这么一会,她竟然将自己的手咬出血来。
他想要将她抱起来,她抗拒得往后艰难地挪动。
她躲他的样子像是一种刻进骨子里的害怕,更像是一种下意识反应。
“沈归舟,我带你去看军医。”
她越是如此,陈穆愉更是不敢如她所言离开。刚想抱起她,她骤然咬住了他伸过去的手。
他今日没穿盔甲,换的常服。冬日里的衣服虽然比较厚实,她那一咬,还是让他痛的皱眉。
他有种预感,手被咬出了血。
没有推开她,他伸出另一只手,连人带被子紧紧搂在怀里。
“如果痛,你就叫出来 。”
她咬他的力道越来越大,可是始终没有叫喊一声,整个人仿佛失声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沈归舟放开了他。
他唤她:“沈归舟。”
“嗯。”
她用鼻音作为回答,听着很虚弱,却让陈穆愉松了口气。
“还难受吗?”
“我饿了。”
她答非所问。
陈穆愉放开她,连着被子将她抱起来。
“想吃什么?”
“我睡了多久?”
“五天五夜。”
“这么久的吗?”她自己似乎也有些错愕。
她摇头拒绝了想给她扯被子的手,又问:“外面下雪了吗?”
这一次,陈穆愉没有坚持,将手收了回来,“下了。”
“下的大吗?”
“还好。”
沉吟片刻,她道:“那就羊肉汤吧。”
“好,我让人去准备。”
“嗯。陈穆愉,我还想睡一下。“
见他眼中担忧,她又补充道:“放心,这次我不会睡很久。听说,好喝的羊肉汤大概要熬两个时辰。等汤熬好的时候,我就会醒的。”
陈穆愉和她对视片刻,答:“好。”
沈归舟脸色惨白,满脸疲惫,闻言闭上眼睛。
眼睛刚闭上,她又睁开,道:“不要找大夫。”
“……好。”
得到肯定的回答,她终于闭上眼睛睡过去。
他们相处这么久,陈穆愉第一次见沈归舟睡觉将自己缩成一团。
其实好像也不是第一次,川洛那晚,她也是如此。
他亲自去了外面,吩咐云泽让伙房准备羊肉汤。
重新走到榻边,她似乎已经睡过去。小小的脸皱在一起,好像睡得不安稳。
他伸出手将小脸抚平,又见她的手露在外面,伸手想给她盖好被子。
他的手刚伸过去,闭着眼睛的人突然开口,“别看,我怕你看了,以后就不敢让我上你的床了。”
一向聪敏的陈穆愉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开了荤段子。
看着没睁眼的人,陈穆愉一时觉得又笑又气。
很好,还能开这种玩笑,证明的确没什么大事。
他转身找出一瓶上好的外伤药,给她被她自己咬伤的手臂处理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