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做平常,这样的天气,这种小茶楼必定是不会有什么人的。
然而,今日这里人满为患,男男女女都有,九成的人视线放在了对面的四海来财,吓得对面守门的护卫眼睛都不敢往这边看。
说书先生是个例外,他依旧在敬业地说故事,嘴里说得还都是京兆府这几日的热闹,只不过,众人现在关心的是今日的京兆府,之前的事,根本没人听。
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坚持讲,这种不为外物所扰的坚定心性也是难得。
沈归舟坐在角落里,端着茶,欣赏着外面的雨,将众人地讨论声收入耳中。
一杯茶喝完,有人冒着大雨跑进了茶楼。
伞还没收好,他就大喊,“撤了,撤了。”
客人询问,“什么撤了?”
被雨淋湿了一半的人喘了口气,“状纸撤了。”
依旧是没头没尾,却让不少人的脸和心一起沉了下去。
“万子恒?”
众人看向他,神色绷紧,又动作统一的将视线转向了打探消息的人,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
那人被这齐刷刷地注目礼吓了一跳,嗫嚅道:“是的。”
一个中年汉子激动起来,他可就指着自己押的那两百两银子实现暴富呢。
他拨开人群,冲到前面,一把抓住那人衣领,“到底怎么回事?”
他这举动不仅将那人吓了一跳,也让这场赌局中最大的赌徒,也抬头看了过去。
但是,沈归舟被帷帽遮挡的脸毫无担忧之色。
被揪住领子的人对上对方已经发红的眸子,到了嘴边的脏话收了回去。
“就是,就在刚才,之前状告万子恒强抢民女,欺男霸女的几个苦主都将状纸给撤了,说,都说,不告了。”
“不告了?”
“是的。有两人还说是自己迷了心窍,就是想敲诈万府一笔银钱,其实,其实根本没有那些事。”
“……”
逼问他的人,神情变得有些呆滞。
都不告了,那不就是说……万子恒没事了。
他没事了,那……
“那告他践踏青苗的那人呢?”
旁边的人忽然插话进来,让他和其他人都醒过神,又陆续来了精神。
“……也,也撤了。”
揪着他衣领的人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什么?”
“那……个人今日认了人,说是自己年老眼花,认错人了,说,践踏青苗的不是万子恒。”
随着他的话落音,茶楼里安静了一会。
对面的赌坊应该也是收到了消息,之前偶然朝这边张望的小掌事已经站在门口,明着朝这边看了。
至于眼神,看着有那么点挑衅。
那揪人衣领的汉字子眼神忽然变得呆滞起来,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放松,嘴里小声呢喃,“完了,完了。”
那两百两有一半是他向暗市的钱庄借的,剩下一半是他这三年所有的积蓄。
钱庄的银子,一日的利钱就能让他……
“那万子恒可有从京兆府出来?”
女子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糟糕的思绪,也让其他颓丧的人重新振奋起来。
没人去注意这话来自哪里,一个个只追着探消息的人问:“对,他出来了?”
七嘴八舌的逼问,将那人又吓得不轻,结结巴巴道:“没有。”
最前面那人等的有些不耐了,再次揪起他的衣领,喝道:“什么没有,那厮到底出。”
来了没。
话快说完时,终于反应过来。
不仅是他,其他人也一样,众人又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被围住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他没出来。”
这次他学乖了,没等人问,就赶紧补充,“昨日告他杀人的那个案件还没撤,所以他暂时还出不来。”
沈归舟坐在角落里,无声地笑了笑,这人若是去说书,必定会成为这一行的翘楚。
就是,若是遇到他对面那种暴脾气的客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成为翘楚的那一天。
听说还有人没撤诉,还是杀人案,万子恒也没出来,众人都或长或短地舒了口气。
小小的茶楼再次热闹起来,大家都在就目前的情况进行分析和预测。
这上午还没过一半,状告人就相继撤诉,这对押了银子的人来说,就是个晴天霹雳。
尤其是那青苗案都撤了,那可是能决定万子恒今日能不能从京兆府出来的主力。
不过,也有人看得乐观。
被告杀人,可不是随随便便的罪名。
只要这案子今日不撤,这‘三日’的赌局,他们的赢面还是比较大的。
听他们聊得起劲,沈归舟看热闹不嫌事大,也凑了进去。
“没找到尸体的杀人案能成立吗?”
她话一出,周围人都安静下来。
有人想反驳,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的话的确站不住脚。
没错,那老汉说得是他女儿先是失踪了,连是不是万子恒弄走的,他都拿不出证据,更不用说万子恒杀人的事了。
她还热心的给众人分析,“听说,那老汉先是说他家姑娘失踪了。既然是失踪那可能性就有很多。”
众人思维顺着她的话快速发散,没错,即使是失踪那可能性就很多。
比如,被土匪抢了,跟人私奔了,或者自己在哪座山上摔死了……
有人发言,“昨日京兆府接下状纸后,就派人去那姑娘失踪的地方查看过,也派了人去了老汉听说的埋尸地看过,两处都没有找到尸体,也没发现不妥。”
此话一出,茶楼的气氛有些低沉。
沈归舟思考了一会,率先打破沉寂,“你们说,这才一晚上,这些人就把状纸都给撤了……”
她拖着些许尾音,停顿了一会,才说出后半部分,“是不是也太巧了?”
巧。
一个巧字,让周遭的氛围变得怪异起来。
有人冷哼,“巧什么巧?肯定是万府又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比如,威胁、逼迫、利诱、软硬兼施等等。
有人提出不同意见,“那也不一定,说不定是对面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