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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明月照冰雪 > 第747章 书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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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燕王见言沐竹时,言沐竹后来还给他出了一主意,若第二日早朝,朝堂之上没人谈起交币相关之事,翌日早朝后,他就去面见天子,自请罪责。

他当时有些诧异,他又肯定地告诉他,陛下是不会见他的。

没想到,这事还真被他说准了,天楚帝没有见燕王。接下来的几日,燕王又按照言沐竹说的,日日去请罪,不写折子,只求面见。

一直到昨日为止,天楚帝一次没有见过他,也没降罪之类的。

现在,燕王是真心佩服言沐竹,将他父皇的心态拿捏的此如精准。

今日日子特殊,他没去凑热闹了。

昨日朝阳殿的事情他听说了,继后在宫中对宫外的消息不是很灵通,难免担忧。遇到王贵妃这种诚心挑拨的人,心里更是不能安稳。一来二去,很是容易冲动犯错。

现在,他母后能不能稳住,对他来说,同样重要。看不到秦王的身影后,他转身去了朝阳殿。

差不多是早朝官员出宫的时间,引发众位大臣诸多猜想的陈穆愉,到了城中的钱庄行会。半个时辰前,他就让陈霄先来了行会,让行会会长派人去请京都各大钱庄掌柜来此。

同时,他还让人去了宫门口堵户部尚书金昌,请他直接到这里来。

他到时,陈霄和行会会长已经在等着他,钱庄的人还一个没来。

会长半个时辰前见到陈霄,看到晋王府的令牌是一头雾水。

听到晋王要见他,还是要在这里见他,他心情转了好几个急弯。

再听让他将所有钱庄的掌柜都请到这里来,想起昨晚打听到的最新消息,会长似乎懂了点什么。

只是没想到,晋王接手此事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户部,而是来了这钱庄行会。

懂了的那点什么,似乎又多了一点不懂。

跟着陈霄一起等人的时间里,他心情依旧复杂,紧张焦虑的同时,心里冒出了无数种猜想。

没多一种猜想,他心情就低落一些。

这个交币的事情,钱庄损失才是最严重的,这怎么就都逮着他们薅呢。

心思刚起,自己又记起,他们大多数人也不完全无辜。

可是,他们最先也是……

过了一炷香左右,金昌急急赶来。他看到陈穆愉,心里七下八下。

陈穆愉和他客套了两句,就让他坐着一起等,至于等谁,来这里做什么,前者半句未曾透露。

晋王,再加一个户部尚书,行会会长坐在下首,心中鼓打得更响了,喝茶的次数也就多了起来。

他不知,比起他,他对面的户部尚书并没好到哪里去。

若不是茶烫,金昌估计没两口就将茶给喝完了。

这位主,昨日没去户部,今日把他叫来这里是要做甚?

行会会长的号召力很多时候比当地豪绅、甚至官府都会好,会长纠结的陪着陈穆愉等了大半个时辰,京都各大钱掌柜庄陆续到齐。

行会派去的人没有和他们说什么事,只是让他们尽快过来。最近钱庄走在京都风暴的风口,这种聚会不少,昨日户部被晋王接手一事,已经在圈子里流传。一听会长让他们过来,他们猜测可能和这事有关系,此事事关他们的切身利益,大家赶紧就过来了。

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猜对了,却还是猜的太含蓄。

听会长介绍坐在上首的是晋王,先进来的人整个人都傻了。

陈穆愉主动和他聊天,一脸亲和,他战战兢兢地回答。

然后发现厅里还坐了个户部尚书,他想到了……鸿门宴。

急忙赶过来,竟然会见到户部尚书就和行会会长一起坐在议事厅,除他们之外,还有一个陈穆愉。

这真的不是荣幸。

他和三人一起坐着等下一个,想要和会长来个眼神交流,都显得十分困难。

第二个进来的,心境历程和他有九成类似,接着第三个……

人越多,整个议事厅的氛围也就越诡异,一直到最后一个到来,陈穆愉才慢慢和他们说起了今日来的目的。

他希望京都的所有钱庄能和官府、朝廷同舟共济,共度难关。

一个时辰后,这些钱庄掌柜陆续签下一份书契。

书契表明,各大钱庄会无条件配合朝廷肃清坊市交币,恢复京都钱币稳定,商贸往来。这段时间里,所有钱庄不可拒兑银票、不可无故歇业、不可欺压客商等。

若违此些规定,将会以扰乱京都治安,破坏钱币稳定等罪名治罪,轻则罚没钱财、关门闭店,重则牢狱之灾、抄家流放等。

关于钱庄存银不够一事,小的钱庄可以支付一定利钱,向大的钱庄暂时拆借,也可向户部拆借,大的钱庄若暂时亦出现周转困难,同样可向户部拆借。钱庄向户部拆借的利钱由户部决定,所有钱庄待遇同等;钱庄之间互相拆借,借款钱庄,以户部利钱标准为基准,按照户部定出的范围,可自由决定上下增减些许。

事前毫不知情的金昌坐在陈穆愉下首,听得一脸茫然。

这是不是说,这银子,由户部借?

慢慢地,他的茫然变成了惊愕、难以置信、黯然、生无可恋等复杂的情绪。

陈穆愉向他们承诺,户部银票不会出现他们担忧的问题。

钱庄如今面临挤兑的情况,只靠不拒兑肯定是不能解决问题。但是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在他们这一环,他相信他们这些经营钱庄的掌柜定然比他一个门外汉懂,他充分信任在坐之人的能力。至于其他环上的,他们所担心的那些问题,他负责解决。

书契签好后,陈霄负责后续,陈穆愉邀请金昌一同前往前面一条街的会同善堂,先行离开。

所有钱庄掌柜,留在议事厅里,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是一言难尽,色彩纷呈。

他们是造了什么孽,先来个燕王,现在又来个晋王,还让不让人活。

金昌跟在陈穆愉身后,内心的冲击没有比这些钱庄掌柜好多少。

他唯一庆幸的是,幸亏晋王还规定了利钱。

会同善堂其实就是京都商行行会,京都大的商行掌柜、东家,一大早也接到了善堂堂主速来善堂的邀约。

陈穆愉到时,该来的都已经到了。

沈归舟起床找衣服穿的时候,已经临近巳时。若不是现在太热,出门太晚太晒,按照她的习惯,她是还能颓丧一炷香的。

昨日晚上,陈穆愉和她说过自己今日的安排,并说她若是无聊的话,可以和他一起去。

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那倒霉差事他去做就算了,她才不要跟着一起去吃苦受累。

她今日有安排。

她承诺了康夫人今日要带她去城门口看热闹,看看那北漠太子长的是不是如民间传言的,是个长相不错的美男子。

和美人喝茶看热闹,可比跟着他去干那些倒霉差事有趣多了。

前几日被郭子林摧残以致早产的杏子,被雪夕一双巧手一番加工,一半弄成了蜜饯,一半晒成了果脯。她让雪夕一样给她装了一大包,一起带出了门。

最近几日京都各个街头时有闹事的,女人家出门在外很是不安全。今日日子特殊,五城兵马司派了很多人在城中巡防,尤其是东城门到驿馆的这段路,明面暗面都有人,街上比前几日看着要安全很多。

不过,沈归舟想起康夫人那瘦弱的模样,决定还是亲自去接她。

康松夫妇住的地方离东城门有些距离,沈归舟想了想,让雪夕叫了辆马车。

马车停在康夫人家的小院门口时,茗清立即跑出来开门了,看到外面果然是沈归舟,脸上笑容比阳光还耀眼。

沈归舟将手里的果脯和蜜饯递给她,她双手接过,转头朝里面喊康夫人,“夫人,俞夫人来了。”

声音中也是真诚的喜悦。

她们刚走到院子中间,康夫人就闻声出来,看到沈归舟,眼里脸上也皆是欣喜。

说实话,她们的热情,让沈归舟有些意外,都快要不好意思了,就是,她为什么觉得,这主仆二人这高兴的是不是……有点过了。

康夫人将她请进屋,茗清去泡茶,看到她带来的零嘴,康夫人特意又感谢了她上次送杏子一事。

沈归舟不在意这些小事,让她尝尝今日的蜜饯和果脯,若是觉得好吃,她再让人送些过来。

康夫人又感动又不好意思。

沈归舟没觉得有什么,反正她一个人也吃不完,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她这话是客气,为了让康夫人安心接受,同时也是实话。

托郭子林的福,那日那树上的杏果至少掉了一半。

真的是一如既往的败家。

北漠使臣下午进城,沈归舟刚才过来时,没有钱庄商行的街上也比往常热闹了不少。

难得有这样的大事,百姓们想看热闹也很正常。到了下午,在城中走动的人肯定更多。

沈归舟考虑周全,问了康夫人,确认她今日无事,就提议今日中午直接去东城门附近的酒楼用饭,然后再找个茶楼,省得到时候去街上挤。

康夫人想想,认为她说的很有道理,没有意见。

两人当即出门,却没想到,靠近城门口那边的路已经开始堵。马车走了许久也没挪动多少,坐久了马车上又闷热。沈归舟估算了一下路程,选择下车走过去。

街上不是马车就是行人,行走困难。康夫人紧紧跟着沈归舟,沈归舟见她攥着自己的衣袖,索性直接牵起她的手往前走,太挤的地方,还会替她挡一下路人的碰撞。

茗清跟在后面,一抬头看着这个情景,兴奋地问康夫人,“夫人,您和俞夫人现在这样是不是就是,你昨日看话本子时,羡慕的小鸟依人。”

康夫人怔住。

沈归舟也有点愣。

康夫人哭笑不得,“你啊,平日里让你多读书,就是不听。”

沈归舟醒过神来,也笑了。

茗清困惑,她说错了?

沈归舟牵着康夫人继续往前走,想起了昨晚陈穆愉听到她今日安排后的反应。

陈穆愉先是安静了一下,然后问她,“你要带她去看热闹?”

“是的。”

“你想去看北漠太子?”

“我看他干什么。”

早见过了,没什么好看的。

“那你为什么不陪我去?”

沈归舟没察觉到他情绪中细小的变化,答得很顺畅,“近日街上闹事的人多,明日街上还有看热闹的,她一个娇弱的小美人,没人陪,去那种地方太危险了。”

他一个大男人,在京都办差,就算不带侍卫,也没人敢惹他。路上挤,别人只会给他让路。何况,他要去见的还是一群又一群丑的各有特色的男人,她跟着他干嘛?

陈穆愉睫毛垂下,果然如此,她的重点是娇弱的小美人。

他笑着问她,“那若康夫人不是个娇弱的小美人呢?”

这个……

沈归舟仔细想了一下,没有这种如果。

康夫人就长这样。

沈归舟一行三人在东城门附近找了家酒楼,好在酒楼不临街,只有二楼可以看到城门口。

她们到的时候又还算早,因此一楼大堂的客人不算多。

她们没打算在这里看热闹,就在一楼找了个位置吃了顿饭。

结账时,康夫人拦住沈归舟,想要自己付账。

最近朝廷在清查交币,京都的东西价格却是高居不下。今日这个日子,这附近的商贩又精明地涨了价。

这里吃顿饭本就不便宜,沈归舟先她一步将银子递给了伙计,没让她付,看她过意不去,就提出让她待会付茶钱。

她这样说,康夫人脸上终于再次明朗起来。

看着伙计称银子,陈穆愉的脸又突然从她脑海里冒出来。

陈穆愉问那话的情景,让她陡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陈穆愉见她不说话,看了她一眼,转身去更衣了。

那一眼,耐人寻味。

琢磨了一会,她好像明白了。

“我不是带她去。”

陈穆愉回过头来。

“……陪。”

“陪?”

“也不是,我们是相约。”

陈穆愉的眼神再次变得耐人寻味。

沈归舟尬了一下,嘴巴比脑子快,“我这次用的是我自己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