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回了两次,众人都看出他不想说这事,就知趣的没有提起。
早朝之上,秦王担忧的情况没有出现,下朝时,他和丞相王石却都被点名留了下来。
天楚帝同时留下他们后,又分开召见了他们。
先被叫去御书房的是王石,候在门外的秦王,每多等一息,心里就将北漠太子给念叨了一遍。
他本来可以好好看一下老四的笑话,结果笑话才刚开始,这司空曙就给自己来了这么一出。
老四的笑话他还没看好,他反而先成了老四眼里的笑话了。
他看向御书房,眉头越蹙越紧。
早上进宫之前,王石就在宫门口等他,趁机和他说了昨日的事。
刑部直接上门带走了贺叶蓁,贺叶蓁到了刑部后,坚决不承认自己杀了人,否认了和死者的关系。
除此之外,她还将宋倾画拉下了水,认为是后者陷害了她。
刑部听她指认后,刑部尚书叶闵亲自到了丞相府。
王石知道叶闵已经进了宫,很是理解地召来了宋倾画。
宋倾画听了贺叶蓁的指认,很是惊讶,当即否定了贺叶蓁的指认。
她承认自己那日的确去过寒华寺,但是她是去寺里给外祖王石祈福的,祈完福,她就下山了,根本没有见过贺叶蓁。她走得时候,寒华寺那些热闹还没有发生。申时二刻左右,她就已经回到了家中,这府上的人都是可以给她作证的。寒华寺的那些事,她也是现在才知道。在寒华寺的这段时间,除了她自己的丫鬟,那些守殿解签的师父,以及山门口的沙弥等人,应该也是都可以证明她的行迹的。
贺叶蓁那边,她们是偶尔会拌几句嘴,可也没什么大矛盾,她是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刑部的人问了相府里的人,相府的人都确认她申时左右就已经回府。
天色已黑,寒华寺那边他们只能第二日去确认。
贺叶蓁虽然指认了宋倾画,但宋倾画的身份也十分特殊,相府和她也算是积极配合调查,刑部亦没有什么证据证明她确有嫌疑,问好口供后,叶闵就带着刑部的人离开了。
他们离开了,可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秦王想起之前宋倾画落选和亲公主的原因,贺叶蓁想必就是因为这事才怀疑宋倾画的。
她的怀疑,是安国公的怀疑?
那么,他父皇现在也是因为这件事有了同样的怀疑?
若是,他怀疑的只是舅父还是也怀疑了他,或者是母妃?
还有,这件事,到底和宋倾画有没有关系,和舅父又有没有关系?舅父有没有隐瞒他?
他思维扩散之际,王石从御书房里出来了。
他心思收起,忙用眼神问他,如何?
但他还没来得及解读对方的眼神,张德素已经在请他进去。
两人没能交流一句,他就进了御书房。
一进门,他心就提了起来,感觉前方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视线下意识低垂。
行礼之后,没有听到声音,秦王心提得更高,小幅度地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视线正好和坐在御案前的人对上。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让他差点打激灵。
面对那高深莫测脸,他跪了下去,“儿臣失职,请父皇降罪。”
自从晋王来户部‘点卯’之后,户部是一日比一日安静,一个个的,废话是一句也不敢说,必须要说的,三句也尽量缩减成半句。
昨日眼看要下值,主事童崇突然被晋王下令扣押,今日大家连那半句也不敢说了。
看到晋王过来,他们动作统一的将头埋下,只恨自己不能隐形。
陈穆愉没看他们,直接去了自己办公的地方。
关勉早就来了,见他进来,连忙起身给他行礼。
陈穆愉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径直去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接下来,两人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依旧和之前一样。
过了一段时间,关勉发现觉陈穆愉有点不对劲。
他好像有点走神。
又过了一刻钟,他小心翼翼地往他那边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还是和之前一样。
他看了一下手里的账册,改变了想要唤他的想法,将发现标了出来,继续看另一本。
新的账册刚翻开,陈穆愉声音响起,“有发现?”
关勉微怔,意识到他没走神后,连忙起身,将账册递给了他,指出了疑点。
正事谈完,关勉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看其他的账册。
新的账册看完,他发现陈穆愉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但有了之前的经验,没再多想。
陈穆愉的确没出神,他就是在想早上的事情。
早上陈穆愉临出门前,看沈归舟将被子都弄一边去了,过去给她盖被子,沈归舟忽然和他说,“今晚,你回王府去住。”
陈穆愉看着闭着眼睛的她,手上动作停顿。
她这不是在和他商量。
沈归舟又补了一句,“我这里,你暂时不要过来了。晚点,我让人将你的东西送回王府。”
一息之后,陈穆愉将被子给她盖好,问她,“你不和我一起去?”
沈归舟翻身过来,睁开眼睛,“等有时间了,我过去看你。”
陈穆愉瞧着她写满真诚的眼睛,“……”
这语气,怎么有点怪怪的。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沈归舟毫不犹豫,“过几日。”
陈穆愉在床边坐下来,“过几日?具体哪日?”
沈归舟应答如流,“五六日。”
陈穆愉捕捉住她的视线,“你不是说,在你这里,没有失宠,只有丧夫。”
沈归舟清醒了一点点,她有说过这话吗?
陈穆愉像是能看穿她的内心,用眼神肯定,“那你现在这是又要死一任夫君?”
他随意地语气,让沈归舟差点想眨眼睛。
那倒不需要,她现在不就是个寡妇。
两人对视了一会,沈归舟迅速撑起上半身,勾着他脖子,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我今晚就去。”
蜻蜓点水一般的吻,给人一种不真实感。
陈穆愉看着她又麻利地躺了回去,问:“什么时候学的?”
沈归舟态度良好,“前几日。”
“哪学的?”
“不重要。”
不重要?
沈归舟反问:“你不满意?”
那倒没有。
陈穆愉不追问她这个了,说回之前的话题,“你确定今晚?”
沈归舟回的不带一丝犹豫,“我肯定。”
陈穆愉看着那双像是没有被世俗浸染的眼睛,他怎么觉得她这话,不是那么可信。
在户部坐了一上午,他愈发觉得她这承诺没有可信度。
质疑之际,九皇子来了。
关勉很有眼力,不用吩咐当即退了出去。
莫焰一直在屋外守着,看他出来,只用眼角余光瞅了他一眼,便将视线收了回去。
陈穆愉来户部这些日子,多数时间带的都是他们两个人。
莫焰话少,也不怎么喜欢和人主动亲近,关勉不内向,但看出前者的性子后,也没有硬凑上去,因此,尽管过了这么些日子,两人依旧不怎么熟络。
关勉见他如此,没有打扰他,站在了另一旁,谁也不碍着谁。
就在关勉以为今日会同以往一样,一直这样站到九皇子出来时,莫焰突然出声。
“你跟她很久了?”
关勉偏头,只见莫焰依旧目视前方,眼神冷淡,他有点怀疑,刚才那话是不是对自己说的。
左右看了一眼,周围除了他们两个,没有旁人。
没有旁人,那他就是在同他说话。
他忍住希奇,用眼神询问,她?
莫焰侧过视线,“夫人。”
这下关勉肯定他是在和自己说话了,希奇变成了诧异,“你说小姐。”
莫焰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是王。”
爷要问的。
莫焰转回视线,“不想说就算了。”
莫焰有点小傲娇的态度,让关勉明白了,这不是陈穆愉的意思。
那就是随便聊天?
这事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十几年。”
莫焰的眼睛再次转向他,十几年,他看起来似乎也没有比他大多少。
“你是北疆人?”
“算是吧。”关勉听懂了他的意思,解释道:“不过,我少年时,就已经离开了北疆了。说是十几年,这次小姐来京都之前,我其实也只见过她一次。”
莫焰明白了,“你是云中楼的人?”
“不是。”
那就是幽冥场的人。
莫焰换了个问题,“听说,幽冥场有风花雪月四大令,你属哪个?”
关勉讶异他的聪慧,“你问这个干什么?”
莫焰回的理所当然,“好奇。”
好奇?
“幽冥场也做这种不见血的生意。”
“只要是赚钱的生意,我们都做。”
这话真得有一种画面感,还很熟悉。
“你是月字令下的人?”
他思维之快让关勉对他刮目相看,“何以见得?”
莫焰回答言简意赅,很是符合他一贯的性子,“猜得。”
关勉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莫焰不在乎他看,说出这两个字后,没再有兴趣了,又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的他。
看上去,一点也不关心其他的事情。
关勉瞧着他脸上的‘生人勿近’,对于他这个知趣的点到即止,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了。
兴之所至,随便聊聊?
他不说话,关勉似乎也没什么要同他聊的。
两人又恢复成之前的状态,各站一边,互不打扰。
九皇子是来向陈穆愉报告早朝的情况的。
在说这些之前,他先努力压着嘴角同陈穆愉分享了一事。
下朝之后,秦王被叫去了御书房,受到了天楚帝一顿狠批。
九皇子虽然没看见现场,可是他下朝之后就守在了宫门口,足足守了一个时辰,才见到秦王出来,后者那脸色差的,不用问也知道被他父皇训得不轻。
他的马车就在一旁,可秦王竟然没过来说他两句,像是没看到他,更足以看出他的心情有多么糟糕。
不仅是他,丞相王石在他之前也被天楚帝留了至少一炷香的时间。
可惜他出宫的时候,面上看不出什么。
九皇子猜测着王石被留下来的原因,询问陈穆愉,“哥,我听说,昨晚叶尚书去相府了,那父皇今日将王相和大皇兄都留下,是相信相府和大皇兄,还是相信安国公府?”
陈穆愉一心二用,眼睛还在看着账册,“父皇相信谁,并不重要。”
九皇子愣住,“这还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陈穆愉抬眼,“重要的,是他想相信谁。”
九皇子好像有点懂了。
他勤学好问,“那父皇想相信谁?”
陈穆愉视线回落到账册上,淡声道:“不知道。”
九皇子的期待被浇了一盆水,差点被呛住。
他才不信。
他眼睛一转,换了个问题,“哥,那你相信谁?”
陈穆愉回答更是经典,“我相信谁与父皇相信谁,又没关系。”
九皇子:“……”
听起来好像有道理。
他起身凑到了他面前,“那这和亲公主会换人吗?”
陈穆愉头也不抬,“不知道。”
九皇子更不信了。
“哥,我怎么觉得,你在敷衍我。”
陈穆愉本不想理他,翻动书页时,骤然想起一事,抬眼打量他。
九皇子被他看得不习惯,对他的怀疑变成了心虚。
“我,我。”
就随便说说。
没有质疑他的权威。
“你是不是还惦记贺叶蓁?”
陈穆愉陡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语。听清他说了什么后,九皇子有点懵圈。
什么叫他还惦记贺叶蓁?
陈穆愉神情严肃了些,“我上次和你说过的话,不记得了。”
他一严肃,九皇子有点怵,嘴上反应比脑子快多了,“没有。”
陈穆愉神情松了些,视线收了回去,“没忘就好。”
不管他看不看得见,九皇子都用眼睛诚恳保证,绝对不会忘。
见他不再发问,他悄悄吐了口气。
气吐一半,脑子跟上来了。
不对啊,他什么时候惦记过那贺小姐了?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他有些纳闷,到底是什么让他哥造成了这种误解?
下意识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话到嘴边,想起陈穆愉刚才的神情……他若是现在解释,他会不会以为他是在狡辩,又以为他还不死心。
陈穆愉没抓着这事不放,问回正事,“早朝说了什么?”
突然响起的声音,听得九皇子头皮一麻。
算了,没那个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