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妃前段日子听说天外来客上了一种新茶,很是不错,是别的地方喝不到的,再配上那里的茶师技艺,这茶现在算是京都一绝。
她知道若是现在邀沈归舟去秦王府,她必定是抗拒的,礼物买完了,便邀沈归舟去天外来客饮茶。
秦王妃说话向来温柔,且不会给人距离感。她诚心相邀,何况已经前来赴约,沈归舟没有推拒,答应了下来。
秦王妃见她答应,喜逐颜开,拉起她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上,秦王妃也找了一些轻松的话题和沈归舟聊着,俩人第一次同坐一辆马车,也不显得尴尬。
“杀人了。”
马车行到一半时,旁边有一茶楼里,忽然传出一声惊呼,然后一群人慌慌张张从茶楼里跑出来,本就热闹的街道一下乱了起来。
马车刚好走到茶楼旁边,秦王府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这群人挤得东倒西歪,前路乍然被挡,马夫也被迫拉停马车。
马车因为停得太急,有些不稳,坐在马车里的人也跟着晃动起来。
“啊。”
身体不受控的恐惧,让秦王妃想起了上次的经历,吓得惊呼出声。
幸好沈归舟身手敏捷,先一步伸手挡在了她和车壁之间,避免了她撞头的一幕。
挡住这一下后,她没管自己的被撞得发麻的手,顺势将秦王妃揽了过来,护在自己身边,另一只手紧紧抓了车窗的窗檐。
秦王妃下意识抓住了她的胳膊,小鸟依人地靠紧她。
过了片刻,马车停了下来,两人有惊无险。
沈归舟放开窗檐,通过窗户往外面看了一眼。
外面仍有人在颤着声音喊杀人了,从客栈里出来的人,都是一脸惊恐,外面乱糟糟的,这条街彻底被堵上了。
沈归舟收回视线,一低头发现秦王妃还用力地抓着自己胳膊,惶恐不安。
沈归舟拍着她的手轻声安抚,“没事了。”
她的声音,犹如梵音,秦王妃抬头看向她,见到她的脸,秦王妃霎时安定了不少。
外面的人也被吓得不轻,马车一稳,侍女赶紧过来询问,她可有受伤。
秦王妃听到询问,渐渐回神,“没事。”
听着她这句话,外面的几个人都感觉自己在阎王那里抢了条命,可看着乱糟糟的景象时,又有些头疼。
秦王妃缓了口气,发现自己还抓着沈归舟的胳膊,迅速放开了她。
“多谢姐姐,救命之恩。”
沈归舟甩了一下自己还没恢复的手,不甚在意,“王妃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
秦王妃不赞同,想要反驳,注意到了她的手。
那只手,整个手背都红了,甚至已经开始泛青。
她想起刚才沈归舟伸手的那一幕,似乎能感受到她手撞在车壁上的那个力道,惊道:“你受伤了?”
沈归舟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小伤,没有大碍。”
她说得这般轻松,秦王妃却有些愧疚。
看着她的手,她又想起了她上次救她的事情,那次她伤的好像也是这只手。
这让她的愧疚感更重了,“算起上次,姐姐,已经救了吾两次了。”
说着,她有些感慨,一时都不知该怎么感谢她。
沈归舟看手背青了,自己用另一只手揉了起来,不似她那般当回事,“都是顺手的事,王妃不必放在心上。”
她越是这样说,秦王妃越是不好意思,自惭形愧。
她正组织着言语,外面随从来禀,“王妃,路堵了,我们暂时恐怕过不去了。”
他们已经亮明了身份,但是这种时候,外面的人根本没功夫管他们是谁,害怕的拼死往外挤,想看热闹的用力往前面凑,没人听他们吩咐。
秦王妃听着外面的喧闹,后怕未消,问道:“出了什么事?”
随从只听见茶楼里的人在惊呼,“旁边茶楼好似出了人命。”
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他们也不是很清楚。
就是有点担心,若是茶楼真的有人被杀,那凶手是否已经逃脱,会不会突然蹿出来,牵连旁人。
除了这个,上次秦王妃遇到惊马的教训也让他们很是在意。
看着现在这个情况,他们非常害怕旧事重演。偏偏一时半会又出不去,他们便只能紧紧护在马车周围,尽量不要让那些没有分寸的人挤到马车,惊吓了马。
一听出人命,秦王妃又添新怖。
恰好,马因为人多,被吵得有些不安,尥了一下蹶子,引得马车又是一晃。
秦王妃动作比思维更快,身体往沈归舟那边倾斜了些许,眼睛看向沈归舟。
沈归舟对上她的眼睛,稍作犹豫,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柔声安慰,“有我在,别担心。”
秦王妃觉得她这话,比随从侍卫都有用多了,点了点头。
沈归舟掀开窗帘,又往外面看了一下。
就这么一会,这个地方比刚才更堵了,多数人都在伸着脖子向茶楼里张望。
再看前后,的确都过不去了。
这围观的人,一时半会,怕是也散不了。
她收回视线,想向秦王妃说明一下目前的情况。
还没开口,发现秦王妃的手有些微微发抖,状态也有点不对。
沈归舟观察了她一下,猜测道:“是不是不想待在马车里等?”
秦王妃瞧着她,眼神楚楚可怜,“我,我。”
上次的事情,给她留下了阴影,今日的情况和那日有些相似,等在马车里让她很是不安。
这种不安让她忘了身份,话也说得不是很利索了,我了两次后,再次点头。
沈归舟看着她这个模样,亦想起了上次的事,大概懂了她的心思。
她思忖片刻,征询她的意见,“我陪王妃下车?”
秦王妃一听,立刻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看秦王妃下车,随从和侍女都赶忙过来阻止,秦王妃没有听他们的,依旧跟着沈归舟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看着人挤人,秦王妃也有些怵。可与在马车里坐着相比,她呼吸顺畅了许多。
这种情况下,走暂时是走不出去的。
沈归舟也没有辜负她的信任,将她护在了自己怀里,带着她挤到了一处相对还算宽敞的地方,全程没让任何人挤到她。
秦王府的人跟上她们,围在外围保护着,一时还算安全。
沈归舟牵着秦王妃的手,在那宽敞的地方站了一会儿,前面已经有人打听到了出事之人的身份,并将消息传递开来。
“出事的好像是安国公府的孙小姐。”
“安国公府的孙小姐!哪位孙小姐?”
“就是被陛下册封为公主的那位。”
“公主……你是说是那位和善公主!”
“没错,就是她!”
“是她!她……死了?”
“死没死不知道,反正一地都是血。”
……
这些谈论,很快传到沈归舟和秦王妃这边。
沈归舟听到后,朝茶楼看去。
秦王妃面露惊愕,安国公府,和善公主……死的是贺叶蓁!
谈论声越来越杂,声音比早上的集市还要多。
沈归舟听了一会,眼睛在四周扫了一圈,看到了同样挤在人群中的沈星蕴。
还真得是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他。
沈星蕴大概是早就注意到她和秦王妃了,她看到他时,他侧偏视线,准确捕捉到了她的位置,还用眼神跟她打了个招呼。
估计知道她身边有人不方便,他打了招呼,就动作自然地移开了视线,没有多看她。
他混在人群里,真得像是个不务正业的好事之徒。
沈归舟的目光也没在他身上停留,直接扫了过去。
周围的人没有一人看出两人之间的异常。
一刻钟后,京兆府在附近巡逻的官差赶到了现场,拥挤的街道终于显现出一条道来。
秦王府的人抓住机会上前同京兆府的人交涉,请他们帮忙。京兆府带队之人顺着他所指看到了秦王妃,吩咐一半的人进去茶楼查看情况,一半的人清路。
有了京兆府的人搭手,秦王府的马车终于驶了出来。
虽然茶楼里出事的人是熟人,但是有机会离开,秦王妃顾忌着场合和身份也没有在此多留。
她和沈归舟一起来的,她惊魂未定地拉着沈归舟,后者也不好单独留下,俩人又一同上了马车离开。
上马车前,秦王妃给了一人眼色,那人收到示意后,留了下来打探后续。
秦王妃受了惊吓,下人们也怕出乱子,秦王妃客气征询了沈归舟意见后,马车没再前往天外来客,直接返回了秦王府。
沈归舟将秦王妃送到了秦王妃,准备自己回去,下车后,秦王妃看见她泛青的手背,说什么也不肯放她走。
她认为她是因为救她才受伤的,她不让她道谢就算了。但是现在都到王府了,断然没有让她带伤离开的道理,她坚持让她跟她进府,让府医给她诊治一下,不然她不放心。
见沈归舟还有犹豫,她又将秦王搬了出来。
假若她今日就这样让她走了,这事被旁人知道,定是会认为她和秦王皆是忘恩负义、不懂礼数之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不强势,而是晓之以情。沈归舟终是被她说动,跟着她再次踏入了秦王府。
秦王妃一回府,就让人去唤府医,得知秦王现在正在书房,又让人立即去通知秦王。
秦王妃和沈归舟今日没喝成的那场茶,最后也在这秦王府喝上了。
秦王听闻秦王妃所遇之事后,立刻放下了手中公事,赶往了会客厅。
他人刚一靠近,秦王妃便听到了他问话的声音,出来迎接。
看到秦王妃好好地站着,确认她无事后,秦王提了一路的心落了下来。
秦王妃没有忘记会客厅里还有位客人,和他简短聊了几句,就同他说起了沈归舟再次相救一事。
秦王听后,赶忙进了会客厅。
沈归舟在秦王妃出门相迎秦王时,也跟着站了起来,在厅中等候,见他进来,给他见礼,“见过秦王。”
秦王连忙抬手,“俞夫人不必多礼。”
他看到府医还没走,询问府医,“俞夫人伤势如何?”
府医恭敬回话,“禀王爷,这位夫人的手背撞青了,但是没有伤到骨头,只要活血化瘀,将息些日子就可痊愈。”
沈归舟自己也道:“只是小伤,王爷不必挂心。”
秦王确认了她没事,也是松了口气。
府医离开后,秦王的感激显现在了脸上,郑重给她道谢,“小王谢俞夫人再次相救王妃之恩。”
沈归舟没有受礼,“举手之劳,愧不敢当。”
伤也看了,茶也喝了,沈归舟想提出告辞。
秦王比她快一步开口,问起了她们这起事故的细节。
他这样一问,沈归舟一时不好插话提离开的事。
秦王妃没有避讳沈归舟,直接和秦王说起了事情经过,告知秦王,听说茶楼里死的人是和善公主。
秦王惊诧,“和善公主!当真?”
秦王妃没有看到现场,不能完全确定,故,她留了人在那里,详细的,得等人回来了才能知晓。
这事,她说得时候同样没有避讳沈归舟,体现出了对沈归舟的信任。
沈归舟坐在一旁,垂目端着茶杯,只当自己是隐形的。
秦王妃话刚落,留在现场探听消息的人回来了。
他有话要禀,看到沈归舟也在,又有些犹豫。
沈归舟很有眼力的主动开口,“王爷、王妃,今日天色已晚,我就先不叨扰了。”
秦王拦下了沈归舟,对回话的人道:“俞夫人是自己人,有什么事直接说便是。”
沈归舟微怔,她这么快就成自己人了!
回话的人会意,放下顾虑,立马禀了原委。
今日那茶楼里出事的人确是和善公主,似是遭遇了歹人。送茶的伙计听见砸东西的声音,进去查看,发现她昏倒在血泊之中。
不过,死的人不是她,是她的侍女棠心。她虽受了重伤,但是被人发现时,还有一口气。恰好茶楼里有一大夫,及时出手,救治得当,暂时勉强保住了她一命。
京兆府的人到达案发现场后,派人将昏迷不醒的她送回了安国公府。
她们被人发现时,凶手早已逃离现场,京兆府的人搜了整坐茶楼,也没查找到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