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说完,秦王问了最关键的事,“那玲充仪的小产一事,真是母妃做的?”
王贵妃回答慢了下来。
秦王看着她的反应,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有些头疼,气问她为何不事先和他商量一下。
王贵妃本来有些心虚,他这一问,王贵妃也来气了。
她怎么没找他商量,是他自己那日不肯来,明明是他没将她这个母妃放在心上。
他不肯来,她一下子又见不到他舅父,时间久了,她又担心别人知道这个秘密,因此,只能自己想办法。
秦王一时无话可辩。
王贵妃又悲又恨,看向了门外。
照顾了她几十年的嬷嬷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也没人敢去收尸,这一幕,让这披香殿多了凄凉。
今日,最危急之时是她站出来将那些祸事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极力和王贵妃撇清关系,王贵妃现在才没有在冷宫。
然则,即使有嬷嬷出来顶罪,王贵妃还是被撤掉了贵妃之衔,被降为怡嫔。
秦王安抚好怡嫔后,就去了御书房求见。
天楚帝正在气头上,没有见他。
他只好跪在御书房外,代母请罪。
跪了半个时辰,天色暗了下来,张德素出来提醒他,宫门快要落钥了。
他没有办法,只能先行离宫。
这日下午,热闹的不仅是披香殿,礼部的行理院也是热闹非常。
司空曙被诬陷一事,北漠使臣等了几日,天楚都没有给他们一个说法,北漠使臣再也坐不住了,直接从驿馆闹到了行理院。
行理院执事的扛不住,让人请来了礼部侍郎。
礼部侍郎人来了,说出来的话也不是北漠使臣想听的。
他们未能如愿,说话越来越难听,最后双方差点打起来。
礼部尚书崔渠闻讯而来,这个乱象才得以停止。
他想让对方坐下来,双方好好谈谈。
但是,北漠使臣已经不想谈了,直接放话。
两日之内,他们天楚若还不严惩造谣之人,不恢复他们太子的声誉,不给他们北漠赔礼道歉,这和谈就不要谈了。
崔渠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北漠使臣已经甩袖离开。
王贵妃被降为怡嫔的消息,继后第一时间差人通知了燕王。
秦王上午的好心情转移到了燕王的身上,后者有点遗憾没有亲眼看见秦王跪在御书房外的情景。
不过,他的这份好心情,还没过夜,就消散了。
临近亥时,燕王府在刑部的内应给燕王送来最新消息。
先前承认自己是杀害安丰凶手的那人,已经改口,招供自己之前就是收了别人银子,才来顶替的。
让他来认罪的人,说是过一段时起就会将他弄出去,那套说辞也是他告诉他的。
除他之外,那个认出他的人后来也改了口,说是自己认错人了。
他认错人了,但是寒华寺的案子又回到了原点,甚至可以说变得更差。
燕王看到消息后,气的又是后半夜才睡着。
第二日是休沐的日子,百官不上朝。
然而,大理寺少卿高柯一大早就带着人去了工部侍郎府上,拿着已经验证过真伪的契约凭证和批文,将伤势才有所好转的工部侍郎请去了大理寺。
消息传至燕王府时,燕王刚坐下,准备用早膳。
工部侍郎不同工部其他的小喽喽,听他出事,筷子还没拿稳又被燕王放下,他没了吃东西的心情,吩咐人去请工部尚书。
半个时辰后,工部尚书罗珉赶到了燕王府,同他商量此事。
那晚去宁海公府时,言沐竹最后给燕王提了一个建议。
俩人谈论了近半个时辰,为了解决眼前的困局,燕王做出了一个决定。
采纳言沐竹的建议,舍掉工部侍郎。
罗珉没想到,言沐竹想的办法竟然也是这个。听到燕王做出决定,他有些迟疑。
迟疑之中,想到目前的局势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张了几次嘴,最后还是默认了。
这日下午,安国公突然到了北漠使臣暂住的驿馆,求见北漠太子。
他的到来,让不管是驿馆里面的人还是驿馆外面的人,都有些惊讶。
转念一想,似乎也有些说不清的正常。
司空曙这日就在行馆,听到他的名号,稍做犹豫,还是见了他。
两人谈了一炷香左右,司空曙同安国公一道从行馆里出来。
最近这段时日,梁王奉圣命,安排了一些五城兵马司的人在这里保护北漠太子及使臣。
出来前,安国公还让五城兵马司的人帮忙去请一趟刑部尚书叶闵,让他将他请到安国公府去。
叮嘱完此事后,他请了司空曙一同前往安国公府。
旁观之人见到这一幕,更加讶异。
联想到刑部尚书,有脑子转得快的好像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不敢耽搁,将安国公的请托转述给了那些站在暗处的刑部之人。
一个时辰后,安国公府内,在刑部尚书的见证下,重伤未愈的和善公主见过北漠太子后,亲口证明了他只是和那日伤她之人有几分相似,并非伤她之人。
北漠太子的清白得以证明。
行馆的消息,谷诵第一时间送到了沈归舟处。
他送来的消息,还有先前他从贺府听到的,贺叶蓁隐瞒的真相。
那日在茶楼,是贺叶蓁从宋倾画那里得知了司空曙的身份后,不满被骗,先将刀架自己脖子上威胁司空曙,让他帮她取消和亲一事,否则她就将他做得那些事曝出去。
两人争吵夺刀的过程中,误杀了她的丫鬟棠心。
贺叶蓁不依不饶,打算喊人,司空曙不想她坏事,就下了杀手。
但他没想到,那茶楼里竟然还有一个能起死回生的神医,让她成了今日的隐患,也让安国公有了上门找他的理由。
刑部的人没有听到司空曙和安国公的谈话,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谈了什么也不难猜测。
北漠答应继续联姻,承认贺叶蓁和亲公主的身份。
沈归舟坐在杏树下喝茶,听到北漠太子沉冤得雪,嘴角漾了漾,没有否认他的这种猜测。
谷诵询问沈归舟,“夫人,接下来,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沈归舟摇晃着茶杯,“你们王爷有什么吩咐?”
“王爷现在在宫中养病,没带人,我们见不到他。不过,他进宫前,已经吩咐属下等人,一切听夫人的。”
沈归舟手腕动作停下。
谷诵心思玲珑,见她这小动作,立马宽慰她道:“夫人,您不必担心,王爷的病不严重的,过一段时间就会痊愈。”
沈归舟本来就没担心,“嗯。”
只是,她觉得他说这话的语气好像有点奇怪。
哪里怪,一时说不上来。
说不上来,她也懒得想,放下茶杯,说回正题,“最近是不是还有一批北漠人进京了?”
谷诵微愣,他这么说,她就不问了?
她这人,怎么正反都不管用!
算了,他尽职了。
“是的。他们都是北漠五皇子派来的人,落脚在暗街。”
“北漠五皇子?有实力可以和司空曙争太子的那个?”
“正是。”
沈归舟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敲了起来,“他们是来刺杀司空曙的?”
“可能是。”
具体的他们也还不清楚,不过,他们偷偷进京肯定不是为了干好事。
谷诵让沈归舟再给他们一日时间,他们一定将这事查清楚。
这个事情最初还是沈星蕴告知沈归舟的。
她让他直接去找沈星蕴,将那群北漠人的行踪告诉他,其他的事情,让他们不要管了。
沈星蕴不愧是做这个营生的,效率比谷诵他们快得多。
黄昏时分,他就来了小院,打探到了沈归舟想要的消息。
那些人的确是来刺杀司空曙的,而且计划就在明天晚上,五城兵马司的人换防的时候动手。
司空曙身边防卫最近加强了一些,似乎也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了。
沈星蕴也听到北漠太子沉冤得雪的事情,好奇地向沈归舟打听,“贺叶蓁改口了,帮司空曙洗清了自己,是不是意味着她依旧是和亲公主?”
沈归舟咬着他带来的小糖人,悠闲自得,“北漠太子,若是那么好威胁,贺叶蓁会有今日?”
好像也是。
“但是,这次威胁他的不是贺叶蓁。”
沈归舟咬掉了兔子的一条腿,消灭之后,问他,“那你觉得,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司空曙最需要的?
沈星蕴皱眉想了想,想出了矛盾的答案,“消除这些威胁?”
沈归舟喝了口茶,“他需要的是将风向掰正。”
“风向?”
沈星蕴好像懂了,好像又没懂。
主要的是,这个风向怎么掰正?
“怎么掰?”
沈归舟偏头看向他。
沈星蕴对上她这个视线,短暂呆了一下后,眼前灵光乍现。
“遇刺,他在天楚遇刺!”
只要他在天楚皇城内遇刺,再受点伤,实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现在围绕他的这些事情,和持使节的一国太子,在异国皇城遇刺相比,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然后,他可以借机离开京都,离开天楚,将谈判破裂的原因归咎于天楚。
安国公提出的条件,其实不是他的麻烦,反而是送上门的好事。
这样,他也达到了他最初的目的,北漠那边也不会怪罪于他。
“那明天晚上……若是那些人去刺杀他,不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沈归舟收回视线,以无声默认。
沈星蕴又问:“阿姐,那就让他这样离开?”
沈归舟咬着兔子,“那不然呢?你再留他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沈星蕴噎住。
这个人不能死在天楚,似乎只能让他走了。
可是,就这样让他离开,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沈归舟将兔子咬完,见他沮丧的坐在原地,疑惑道:“这么晚了,你还不走,也是想让我留你住段时间?”
沈星蕴抬头,瞪大了眼睛,“……我不能吃顿饭再走?”
沈归舟起身,朝里院走去,“不能。”
沈星蕴听着她无情的声音,眼睛暗淡下去。
过河拆桥,小气!
陡然,沈归舟回过头来。
沈星蕴心里一虚,差点被口水给呛到,立马挤出一个单纯的笑容,识趣道:“我马上就走。”
话未落音,抬脚转身。
沈归舟进入里院,走到一半,碰到来请他们吃饭的雪夕。
没看到沈星蕴,她替他惋惜了一下他的没口福。
沈归舟面色不变,和她说起了沈星蕴刚才讲的事。
雪夕问了和沈星蕴一样的问题。
沈归舟眼里闪过一抹不过眼底的笑意,“自然是要让他走,不仅让他走,我们还可以帮一帮他。”
雪夕脑子没有沈星蕴转得快,但她经验多,立即领会了她的意思。
“属下这就去安排人。”话到嘴边,她改了主意,“不,明晚,属下去。”
明日的事,不适合人多。北漠太子的身边,定然守卫森严。驿馆周围,明里暗里还有朝廷的好几波人马,不能出一点差错。
否则,容易功亏一篑。
如今飞柳和意涵都不在京都,别的人去,她不太放心,还是她自己去合适些。
沈归舟想得和她一样,但她否决了她的提议。
“司空曙这次出使天楚,身边带了四个北漠有名的剑客,再加上其他人,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四个人,虽然平日里在司空曙身边看不到。明晚,是一定会在的。
她思忖了一下,道:“明日我自己去。”
雪夕听她这么说,建议道:“小姐……要不,我们找言公子,借一下他身边的秋梧?”
秋梧,应该是有这个本领。
“不必麻烦他,反正我明晚没事。”
闲着也是闲着,活动活动筋骨也无妨。
可是,计划没赶上变化。
翌日掌灯时分,秦王妃再次来到了沈归舟的小院。
看到几日没见,已经消瘦见骨的秦王妃,沈归舟有些意外。
秦王妃一看她,灰暗的眼眸,亮了一些。
她精神看起来很是不济,却还是有礼道:“这么晚了,还来打扰姐姐,实在是迫不得已,还请姐姐见谅。”
“王妃哪里话,来者是客,快请进。”
沈归舟听着她明显有些虚弱的声音,侧开了身子,将她请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