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出乎邓伯行的意料,他困惑的同时又忍不住质疑,觉得陈穆愉现在肯定是想放松他的警惕,晚一点或许就会开始套他话了。
半盏茶后,陈穆愉起身走了,将空间又留给了欧少言和邓伯行。
邓伯行所警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陈穆愉走后,他的困惑还没有消失。
欧少言看了出来,笑道:“王爷是不会做让人为难的事的。”
邓伯行心思被看穿,有些许尴尬。
欧少言也算是了解了他的性子,也没多说。说了这一句后,就将话题转到了今日的茶上。
邓伯行从欧少言府上离开时,对晋王这个人,好像又有了新的认识。
这日,沈归舟回了一趟松夷山竹林的小院,拿着锄头在院子里挖了半天。
等她终于寻着两坛酒时,小院子里就跟被兔子家族占领了好几年似的。
然后她又费了一番时间,将那些坑都给填回去。
坑填好后,她提着酒直接回了城。
临近年关了,街上的人并未因天寒而减少,各条街边也多了许多摊贩,相较于前段日子,还要热闹许多。
沈归舟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氛围了,看着这样的盛景,一时有些晃神。
眼睛扫过四周时,竟然看到了飞柳和云泽在逛街。
飞柳看着有些高冷,云泽手上提着不少东西,跟在她旁边,却没有丝毫不耐烦。
远远看着挺像……冷艳小妞和她的憨傻小跟班?
沈归舟盯着他们这么一琢磨,飞柳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眼睛立马扫了过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沈归舟,虽然后者带着帷帽,她却还是立马将人认了出来。
冷艳的小美人,眼睛顿时盛满了日月,扔下云泽快速到了沈归舟的身边。
云泽正在让旁边摊贩给装飞柳看过一眼的果脯,话没说完,旁边的人不见了。
他愣了一会,拿过果脯,赶紧寻找。眼睛在人群中逡巡了一遍后,就看到了飞柳奔到一个女人面前,脸上笑容灿烂,与和他在一起时,判若两人。
他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在原地傻站了好一会,才认出那个女人是沈归舟。
他也赶紧走过去,试探性换了一声,听沈归舟回应,理解了飞柳。
可是,近距离一看,飞柳脸上的开心更加明显了,云泽刚调整过来的心情,不知怎地,变得更加复杂。
具体是什么样的一个感受,他自己好像又说不上来。
飞柳没想到能在这里偶遇到沈归舟,当即就决定要跟着沈归舟走,旁边的云泽像是已经被她给忘记了。
云泽想阻止,对方是沈归舟,他又没有立场,他也没有胆量敢阻止。
不能阻止,就只能跟着一起走。
沈归舟看出云泽的心思,帮了云泽一把,通情达理地拒绝了飞柳。
她也没耽搁他俩逛街,自己先走了。
飞柳‘被迫’停下脚步,看到云泽,有点郁闷。
都怪他,就是他在这碍事,公子都不要她了,早知道今日就不和他出来了。
云泽被她看到有些心虚,心虚之外,又有些莫名其妙。
他向她去哪儿,飞柳直接挪开了视线。
人群里已经没有沈归舟的身影,飞柳丧了一会,面前出现了刚才看着还不错的果脯。
云泽小心翼翼地问她,“我们现在去哪儿?”
飞柳看着果脯,理智又回来了些。
今日若是不和他出来,她好像也偶遇不到公子。
这样一想,她的郁闷消散了些,看云泽又重新顺眼起来,伸手接过了果脯。
云泽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但明显感受到她的心情又变好了。
短短几息的时间里,她的心情变换如此之快,看得他更加摸不着头脑。
女人,都是这么善变的吗?
沈归舟穿过热闹的人群,走到了一个岔路口。
这里的人比前面更多,人来人往,门庭若市,宛如这盛世京都的缩影。
她停在那里,看着这一切,眼神有些飘忽。
仿佛,与这繁华热闹格格不入。
她在那站了一会,打开了其中一坛酒,将酒缓缓倒在了地上。
埋藏多年的好久,酒香浓郁,随着她的动作,飘散四方。
路过的人,陆续向她投来了目光,她恍若未觉。
酒坛空掉时,她抬脚继续向前。
背后依旧有着不少好奇的目光,她未曾在意。
走了几步,她似乎听到有人惊喜又拘谨地唤她,沈姑娘,仿若那次重逢。
回头望去,这里和以前一样热闹,她却未曾见到记忆中的那个身影。
沈归舟之前答应过康夫人,要请她喝老头子珍藏的酒。
剩下的那坛酒,她将它带去了康夫人家。
康夫人看到她来,很是欢喜。
沈归舟举起手中的酒,她立马让茗清将酒杯找了出来。
喝酒时,康夫人看出这日的沈归舟和平日有些不一样,心情似乎有些低沉。
要说她是难过,好像也不是。
仔细看,又没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异样。
那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康夫人看着手中的酒,没有多问,高兴地陪她喝着。
不出半个时辰,两个能喝‘一点’的人,将那一坛酒给瓜分殆尽。
安国公一直相信,过不了多久,一定会有人来找他的。
但他还没有等到任何一个人来,他就被换了一个地方。
高柯偶然还是会来见他一次,做一些案件相关的询问。
高柯嘴严得很,无论他怎么问他这里是哪,他都没有透露。
在新的牢房待了好几日后,他才猜测到自己可能被换到了刑部。
他向送饭的人求证,也没有人愿意告诉他。
秦王递给他的话,高柯有告诉过他。
换到新的地方后,他再回想那话,却愈发觉得不安。
就连言沐竹,也没个身影。
他也不知,他是不知自己被换到了这里,还没找到他,还是他自己猜错了。
这让他开始质疑自己。
他思忖着,他是不是应该,改变策略。
这个想法,在心头反复了三日后,他申请见天楚帝,声称有要事要和后者禀告。
狱差听后,只是敷衍了两句,并不将他的诉求当回事。
晚上他见天楚帝也没派人来宣他,他又喊了狱差重申了他要面圣之事。
这次,值守的人,直接当作没听见。
安国公喊了几次,有点累了,喊不来人,暂时只能作罢。
牢房里冷得厉害,他又满腹心事,夜深了,依旧无法安睡。
睡不着,他索性将所有的事情又想了一遍,试图找出一个有用的解决之道来。
想到入神之际,牢门口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他猛然醒神,抬眼望去。
昏暗之中,一个身着夜行人的人打开牢门走了进来。
安国公看了一眼他身后,没有看到其他人,四周一片安静。
他内心警惕起来,面上还算镇定,问道:“你是谁?”
那人轻手将牢门掩上,朝前走了两步。
“梁王妃让我来的。”
这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安国公无法听声辨人。
安国公微诧,“梁王妃?”
“没错。你不是给她传讯,有事让她帮忙?”
若不是他让人给梁王妃递讯息威胁她,梁王妃又找到他,他定是不会来这个地方的。
安国公的确有让贺舒窈去见梁王妃,可是他那个好女儿也说过,不会去当这个传信人。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是一个可以说到做到的人。
因此,他这些日子,已经在重新想办法了。
他这新的办法还没想出来,讯息怎么就传到了。
她明白了自己终是贺家人,改变主意了?
就算如此,好像还有一个问题。
“你怎么找到这的?”
站着的人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她要想找到你,不是难事。”
三日前,他已经去过大理寺的监牢,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他,察觉到了大理寺布的陷阱,他就意识到,他根本没在大理寺。
从大理寺监牢出来,他又花了三日时间找他。
虽然有点费事,但要找到他,对他来说,也不是太难的事。
安国公听出了,他话语中的不尊敬,有些不悦。
他让贺舒窈去见梁王妃,可不是让她帮忙,而是那些事是她应该做的。
“那她让你来这儿做什么?”
他找她,是让她去做她该做的事情,也没让她派人过来。
“她只需要做好她的本分就行。”
黑衣人敛了一下眉,无声嗤笑了一声,平声告知,“我今日来,就是帮她做好她的本分。”
安国被他这话给绕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黑衣人平视着他, 没有作答。少焉,他周身有杀气慢慢散发出来。
莫焰从沈归舟那里知道安国公被转移到了刑部之后,去刑部踩了几日点。
这晚他不用值夜,趁着没人注意,他就又出了晋王府,到了刑部附近。
他在外面等到了半夜,见刑部大牢开始换班,他抓住机会,准备翻进去。
刚要动,不远处有个身影比他先一步翻进了刑部大牢。
这一幕,让他有些讶异。
除了他,今晚还有人夜闯刑部大牢。
这会不会影响他办事?
可若是他今日不进去,万一那人闹出了动静,之后刑部的守卫会不会加强?
或许,他不会影响他?
他若是错过这个机会,下次说不定又出现什么变故。
机会转瞬即逝,莫焰盯着那个身影迟疑了片刻,果断跃过了刑部大牢的院墙。
前后就这么一点时间的差距,他翻过院墙时,先他进来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莫焰的目的本也不是他,后者已经走远,对他来说,还更安全。
他没再留意那人,谨慎观察了周围环境,快速朝着里面走去。
今晚之行,比莫焰想象的还要顺利些,进到大牢里面时,发现值夜的人都已经‘睡’了过去,想来,是先他进来那人的手笔。
他不知道关押安国公的具体位置,但他清楚,像安国公这种人,绝对不会被随便安置在某个地方。
他先前跟着陈穆愉来过这刑部大牢好几次,对这的结构还算了解。
对他来说,来这里找人,其实比在大理寺的大牢里找人要简单许多。
莫焰抓住机会,快速朝里面那些关押重犯的地方走去,寻找自己要找的人。
找了半盏茶左右,他没有找到人。然而,耳朵灵敏的他,听到了有人轻声交谈的声音。
对话的内容,听得不是很清楚。
他本不应该分心,多管闲事。
但是,他看着声音传出的方向,心里忽然有了一种猜想。
他要找的人,会不会,就在那里。
稍作思考,他放低呼吸和脚步声,小心靠了过去。
没走多远,他确定了发出声音的牢房所在。
一举一动,下意识更加注意。
秉住呼吸靠在近处向那里看过去,隐约看到了两个身影,听到了他们后面两句对话。
其中一个声音,苍老中带着一种习惯性的威压。
莫焰先前的直觉更加强烈,又朝他们靠近了些。
他还没能看清那老人的模样,先看到了黑衣人朝那老人欺身过去。
莫焰手上动作比脑子反应还快,取过旁边摆着的油灯,照了过去。
突然的光亮,让里面的两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黑衣人伸出去的手缓了动作,这眨眼的时间里,莫焰也看到了前者对面那人的大致轮廓。
虽然和他以前见过的安国公有所区别,可他确定,他就是他,是他要找的人。
莫焰来这里的目的,和黑衣人是一样的。
但是,安国公死在谁手里,是不一样的。
他也不能让人看出这里是凶杀现场。
莫焰回神的时间比里面两人要快,手一转迅速将油灯放回了原位。
他这个反常的举动,又让里面的人愣了一下,差点要怀疑他是找错地方了。
电光火石之间,莫焰的衣袖里,又探出一根细丝,带着寒气朝着里面的黑衣人脖颈而去。
黑衣人也已醒神,意识到威胁,往后一仰,小心避开。
昏暗之中,他发现那跟细丝,带着冷光。
他认出了那是韧性极好的天蚕丝。
这种兵器,看似不起眼,杀伤力实则是极大的。
能灵活运用这种兵器的人,更不会是个平庸之辈。
因此,他的谨慎又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