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沈归舟之外,还有一个没有输钱的人。
莫焰第一次玩骰子,前三局,也是靠运气。
到第四局的时候,他却能听音辨骰了。
刚开始这项技艺还不太成熟,有对有错。半个时辰下来,他很少再有失误。
但是,他这个人,非常的不讨喜。
他每次都要等其他人下注之后,他才下注。
其他人想跟着他,沾沾手气的愿望,次次落空。
再者是关勉,他也输了,可他总共就输了二两银子,是剩下的人中输得最少的。
云泽早就知道这个人了,在他看来,这关勉也是个很神奇的人物,他一直都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推动四海来财的那场赌局的。
可是,非常遗憾,之前他一直未能有机会见到这个人,向他请教一二。
今日,见他居然只输了二两银子,他对他更是钦佩。
看大家的家当都输得差不多时,沈归舟心满意足地宣布散场,开始数自己的战利品。
云泽摸着只剩一个铜板的荷包,颓丧了片刻,真诚的和关勉讨教起来。
听他说起四海来财的事,关勉笑了,直言,怎么可能会有赌坊愿意开出一比一百的赔率,他们又不是傻子。
云泽听迷糊了,那他不是做到了。
关泽看他诚心请教,告诉了他原因。
那是对方以为他人傻钱多,他们就是想要私吞那一万两。
云泽愣了愣,好像懂了。
但是这事,要是他去做,他……好像还是做不到。
他颓废地意识到,自己没得这个赚银子的……天赋。
这个二两银子的事,关勉很谦虚,只说自己运气好。
看出云泽的颓丧,关勉还善意地提点了他一句。
和小姐赌钱,千万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比如,试图从小姐那里翻本。
否则,只会越输越多。
云泽从来没想翻本,以前是夫人硬是要给他机会,鼓动他翻本。
这让他想跟关勉学几招的心思,也歇了下去,情绪更加低落。
万一夫人以后又要拉着他们赌钱,该怎么办?
陈穆愉看沈归舟玩高兴了,吩咐下去,府里所有人这个月月俸发双份,另外还让账房给每个人多发一份年节费,云泽他们职位高,每人得了二十两银子。
账房的办事速度也快,翌日就将这银子发放了下去,云泽拿到银子,心情回升了一点。
他的想法也跟着发生了改变,夫人玩开心了,王爷心情跟着也会好,王爷心情好,就给他们涨俸禄,按照这个逻辑,夫人偶尔叫他们赌个钱,似乎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他得空之后,立马买了飞柳最喜欢的零嘴,带着零嘴和银子,跑去找飞柳了。
前一晚上,输钱的忧郁,和对未来的担忧,全都消失不见。
小年之后,转瞬便是除夕。
除夕当日,百官不用上朝,从这日起,他们可以一直休沐到正月十五。
近年国库空虚,皇宫之中,天楚帝吩咐,今年的除夕宴,一切从简。他知道百官们和他一起过年也不自在,就不要求官员们参加了。
这样一来,今年的除夕宴,就算是家宴。
天楚帝下令,让所有在京的皇子公主,以及皇室宗亲,都去参加。
陈穆愉要进宫,沈归舟这日也就没有留在王府了,上午便回了自己的小院子,准备和雪夕飞柳三个人一起过年。
陈穆愉无法陪她,也没有阻拦她。
每次遇到这种家宴,九皇子就有点紧张,于是,他每次都先来找陈穆愉,和他一起进宫。
午饭时间一过,他就到了晋王府等陈穆愉。
陈穆愉看着他无忧无虑的样子,犹豫了良久,告诉了他自己近日听到的某件事。
他们父皇已经打算给他选皇子妃了。
九皇子刚放进嘴里的蜜桔差点呛到他。
选皇子妃!
“我?”
“父皇已经让皇祖母在给你挑选合适的女子。”
九皇子艰难地将桔子吞了下去。
陈穆愉看着他呛红的脸,默了一会,给他说了几个他了解的、有可能成为他皇子妃的人选。
九皇子见他一脸认真,呆了一段时间,意识到他不是在和他开玩笑。
他的确是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纪,不过,有个地方他有点不明白。
“哥,父皇为什么不是先给你选王妃?”
他都没成亲,怎么就轮到他了呢?
不管是论年纪,还是论身份,父皇也不应该先看到他啊。
陈穆愉没有回答。
他诚心同他道:“你可有心仪的女子,若是有,你现在告诉我,我去给你提亲。”
现在还来得及,晚了,这件事就不是他们能做主的了。
心仪的女子。
九皇子没有。
从很早开始,他就清楚,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婚事不是自己可以随便做主的。
如此,他们也不应该随便心动。
陈穆愉不回答,他也不追问了。
适应这个消息后,他想得很开。
这婚,成就成呗,反正早晚都要成的。
比起他父皇要给他挑皇子妃这个事,他更关心,皇祖母给挑选的那些女子中,哪个更漂亮。
万一皇祖母选了几个,可以让他挑,他要挑个最漂亮的。
这事,他自己不在意,陈穆愉也不好再说什么。
刚好时辰差不多了,两人收拾了一下,一共前往宫中赴宴。
他们俩到宫门口的时候,不算晚,却也不算早。
没想到,秦王也刚到。
三人在宫门口遇到,陈穆愉给他见了礼,九皇子心中嘀咕,出门的时辰没算好,他们应该再晚点出发的。他未将这份情绪露在脸上,跟着陈穆愉规矩的给秦王见礼。
秦王看到他们,非常高兴,照例先问了陈穆愉的身体,每句话都证明他是个好兄长。
三人一起朝里走,走了几步,九皇子落后了他们一步,像个隐形人一样跟在陈穆愉侧后方。
秦王和陈穆愉闲聊着,聊着聊着他就聊到了最近朝廷官员大幅调动一事,慢慢地也将九皇子忘了。
秦王的话说得随意,若仔细听,却能听出别样的情绪。
陈穆愉似乎没有仔细听,只是敷衍着。这些事,他不清楚,这都是他们父皇的决定,他相信,后者做什么,必定都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再多的,没有了。
秦王一个人说多了,也渐渐觉得无趣,将话题转到了这个年和新年贺礼上。
他没透露自己送什么,却打听陈穆愉做了什么准备。
陈穆愉有些惭愧,他没有他们有心,送的东西就是寻常的玩意。
他似是都不太好意思说出来。
一心一意装隐形人的九皇子突然冒出头,好奇询问秦王送了什么。
秦王听他问起,也满心愧疚。
具体送了什么他也没说。
他再次转移了话题,陈穆愉没听到他的回答,也没再细问。
天楚帝是个勤政的好皇帝,这日百官休沐,他却没给自己放一日假,下午还在御书房批折子。
三个人先去御书房给天楚帝请了安,御案上还有一堆折子,反正过不了多久就会再见,天楚帝也没和他们说什么了,父子几个简单聊了几句,他就让他们下去了。
彼时,离宴会稍稍还有段时间。
三人从御书房出来,九皇子看秦王又有找他们聊天的意思,悄悄拉了一下陈穆愉的衣袖。
陈穆愉没看他,先秦王一步开口,正好还有时间,他准备去永安宫看看太后。
九皇子一听,立马附和。
秦王正好也有这个打算,提议一起去。
九皇子怀疑他这个正好和一般人的正好不一样。
陈穆愉欣然同意,伸手请他先行。
秦王很健谈,三人来时谈了一路,现在去永安宫,他依旧有话可谈。
这过年的气氛让他想起了燕王,提起燕王,他有些感伤,和陈穆愉忆起了他们的小时候。
那个时候,他们都是孩子,无忧无虑,不像现在,燕王和他们已经天各一方。
他这往昔里几乎没有九皇子的影子,他继续努力做个隐形人。
陈穆愉只是听着,不发表意见。
秦王回忆完后,无意间说出自己听说继后最近一直在找人运作,想要助燕王重回京都。
她甚至还找了玲修仪,让她向他们父皇给燕王说好话。
说到这里,他不经意地感慨,这玲修仪如今宠冠六宫,她在他们父皇耳边说上几次,说不定还真有用。
他侧目看向陈穆愉,想听陈穆愉对此事的看法。
陈穆愉轻轻咳嗽一声,这咳嗽中带着些许极力克制的不适。
九皇子立马关心道:“七哥,你又不舒服了?”
陈穆愉示意他不用担心,“没事。”
后一个字还没落音,他又轻声咳嗽一声,那声音听上去人像是更不舒服了。
九皇子更加担忧,“可是上次的病还未养好?还是受了风寒?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给你看看……”
他一口气问了陈穆愉好些问题,越问越担忧,甚至开始上手去搀扶陈穆愉。
陈穆愉耐心回着他,猜测自己估计就是受了些风寒,让他不必担心。
这大半年,陈穆愉身体没好过几日,九皇子一听他这样说更不放心了,觉得应该找个太医过来给他看看。
陈穆愉摆手拒绝,认为自己没什么大事。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秦王倏地没了存在感。
他刚才说的什么,旁边两人似乎也不记得了。
陈穆愉拍板不请太医时,三人已经到了永安宫。
听到他们来,太后很是高兴。
正好梁王夫妇也在,几个人坐在一起,好好聊了会家常。
太后处事周到,除夕宴会之后,时辰就不早了,她想着怡嫔,这会定然也想见儿子。一刻钟之后,她没再留秦王,让他先去看怡嫔。
秦王无法推拒,就这样和陈穆愉两人分开。
每年过节,北疆王府的管事人都会送一些年礼入京,其中少不了北疆的一些特色吃食。
陈穆愉今日特意带了些入宫,让太后尝尝。
太后很是高兴,当即吩咐人摆上。
他送得很多,太后就让梁王夫妇和九皇子都带些回府。
那些摆上来的特色吃食,陈穆愉一一给太后介绍了一遍。
其中有一样名叫‘见乡’的糕点有点特别,是宁州特产。
太后虽是个妇道人家,长居深宫,不太清楚外面的事,但她知道,宁州不在北疆。
听他介绍,她有些困惑,这既是宁州糕点,那怎会是北疆特色。
陈穆愉耐心给她解惑,这见乡糕是宁州特产,但它和现在宁州产的这款糕点却有些不一样,它采用的是很多年前的做法。
天楚开朝时,宁州大族古里氏获罪被流放幽肃,后来这糕点也就随着他们传到了幽肃。
陈穆愉开玩笑说,这款糕点现在算是幽肃特色。
他和太后说这些时,状似无益地瞥了一眼梁王妃,眼尖地发现梁王妃看着面前摆着的糕点,有些发愣。
一眼之后,他自然的将视线挪开。
太后了解了,看着那讨喜的糕点尝了一口。
味道比想象的要好很多。
太后夸赞,没想到那贫瘠之地,竟然还能作出这等美食。
这糕点晋王府还有,陈穆愉见她喜欢,准备再让人送些来。
同时他还分别问了梁王和梁王妃,这些特色吃食,可还合他们的口味,他们若是不嫌弃,他也让人再送些到梁王府。
梁王妃醒神,眼中神色恢复正常,客气道谢,不敢麻烦他。
梁王妃出于礼貌,尝了一口那款糕点,在这之后,再未动过它,眼睛也未再在它身上停留。
陈穆愉知道太后虽然喜欢看到他们这些后辈,但是相来也是更想和自己的儿子多聊一聊。
坐了一炷香作用,他起身告辞,顺便将九皇子也给带走了。
从永安宫离开,距除夕宴还有小段时间。他直接回了含章殿休息,未曾去朝阳宫给继后请安。
九皇子觉得继后肯定也不待见自己,他也就没去碍她的眼了,跟着陈穆愉去了含章殿。
继后听说他去了御书房,又去了永安宫,然后明明有时间,却直接回了含章殿,有被气到。
这些年,陈穆愉一直是这样做的。慢慢的,继后也习惯了。
但是今年,她格外生气,觉得,这些人是看她儿子失势,愈发不将她放在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