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任……那倒也不是。
她就是比较信任自己而已。
还有,拒绝,他难道没觉得自己用词不当。
范庸医抓住机会宣扬自己,“嫂子,你放心,我和其他的大夫绝对不一样。”
沈归舟怀疑他俩今晚莫不是都中了邪,不然对这个事情为何比她自己还积极。
沈归舟点头,“我知道,其他的大夫不是庸医。”
范庸医:“……”
这事怎么还过不去了!
“我说了我不是庸医!”
沈归舟单手捂住了耳朵,身子往后侧,离他远了点。
莫焰也觉得他吵,瞅了他一眼。
范庸医气势顿时矮了下来,挤出笑容同沈归舟替自己证明,“嫂子,我真的和那些只会看头疼脑热的大夫是不一样的。”
沈归舟放下手,“哦。”
范庸医又要炸了,她这敷衍的‘哦’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莫焰和范庸医两人最终都还是没有说服沈归舟,他们也没胆子敢对沈归舟用强,陈穆愉也没有这种交代。
范庸医之前是怎么来的,最后又是怎么被提走的。
莫焰突然伸手,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到了屋顶上他呛了一口风才醒神,怒声控诉,“莫焰,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粗鲁?”
莫焰不屑看他,“你再吵,我就将你扔下去。”
他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字,范庸医听着,却瞪大了眼睛。
什么叫他再吵,他总共就说了这一句。
他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心中难过起来,感慨道:“阿焰,你变了。”
他长叹一声,和他谈起了感情,“你忘了,小时候,还是我把你从北疆带回来,送到师兄这里的。”
想起小时候啊,他被家人扔在街上,一个人到处乱走,哇哇乱哭,可怜得要死,幸好遇见他,他求爹娘将他一起带走……
范庸医回忆还没完,忽然感觉自己在急速下坠。抬头一看,莫焰停在他上方屋顶上,而他已经离他有半丈之远……
“啊……莫焰,你还真扔啊,你个混蛋……”
除了下雨,沈归舟一般都是不喜欢关窗户的。
这次,看到莫焰提着范庸医走人,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窗户给关上了,生怕自己动作慢了,又来个什么客人。
确认门窗都关好了,她又将剩下的酒给喝完了,才去睡觉。
大概是酒发挥了效用,这晚她只用了半个时辰就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一睁眼就是漫天白雪。
她趴在雪地里,有点不适应雪地里刺眼的亮光。
她下意识想用手去挡眼,手却没能抬起来,甚至连手指都动不了。
她盯着大雪看了许久,记了起来,她好像是从山顶滚下来了。
是了,就是这样。
只是这是多久之前的事,她无法判断。
在摔下来之前,她还能爬,现在她似乎连爬都做不到了。
她想笑,可是在雪地里待太久,她脸冻僵了,嘴角无法随心弯起,这让她的表情显得很是怪异。
爬不动了,她也不努力了,直接安心待在原地。
其实,她先前完全没有必要费劲从棺材里爬出来。
可那种窒息的感觉真的不好,还有,那里太黑了,她很不喜欢。
冻得太久,她也感受不到疼痛了。
这让她觉得,在雪地里看着雪,等死的感觉,很好!
飞雪覆上眼睛的时候,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也不再强求自己。
她以为自己这次一定会死,可不知过了多久,她竟然又睁开了眼睛。
目光所及之处,还是和以前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雪停了。
这次又过了多久,她也不知道。
她试了一下,身上还是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动。
既然动不了,她没想再试。想要思考点什么,眼睛又撑不住了。
最开始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很快就会死,不幸运的话,可能还会被山里的猛兽给分尸。
然而,也不知道她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之后,她竟然又来来回回睁眼了好几次。
具体几次,她记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偶尔雪落,偶尔雪停,偶是白日,偶是黑夜。
直到有一日,她忽然觉得有点吵,感觉还有什么东西在扒拉她。
她有点烦躁,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死都不让她好好死,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又给整没了。
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却凭着怒气硬是睁开了眼睛。
想骂人,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声音。
她还没发现这一点,先看到了一张……猫的脸?
不是,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猫。
她眼珠转了半圈,饶是她一向胆子大,心态好,眼睛这一转,人也有点懵。
猫的确不可能有那么大的一张脸。
但是,老虎可以有。
它可能没有想到她会突然醒来,也怔在原地,和她大眼对小眼。
她回想刚才听到的声音,是它在喊?
肯定是刚才她睁眼的时候太用力了,以致出现了幻觉。
这样一想,她果断闭上了眼睛。
三息过后,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又开始在她身上扒拉,随即还有一声虎啸。
听着好像还挺着急享受这美食。
睁开眼睛,白色的大老虎还在,它的爪子正在她身上扒雪。
她在心里重重地哀叹一声,它就不能等她死透了再来。
它看到她再次睁开了眼睛,挥舞的爪子随之停下,再次和她来了个对视。
她虽然不喜欢被活着分尸,却也毫无办法。
老虎又叫了一声,随之喷出来的热气,让她脸上又多了一点雪。
她吐出半口气,感受到了它的兴奋。想再吸口气,却有些困难。
一人一虎对视了须臾,她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怎么死不是死呢,都这个时候了,实在没必要在乎这种细节。
它脸凑得更近了,她看着它张开了嘴,对着她的头咬了下来。
她心想,这种死法,应该不会太痛苦,也不错。
想法刚冒出来,脸上感受到了湿意。
它没咬她。
它在用舌头,舔她脸上的雪。
她微微一愣,它这是……要先尝尝味道?
看它一直在她脸上舔来舔去,她收回了刚才那个‘还不错’的想法。
它舔了半天,她脸上都能感到冷热交替了,它又去扫她身上的雪,一会用爪子,一会用尾巴的。
她有些好奇了,这年头,老虎吃顿饭都这么讲究了?
它将她身边的雪弄出来后,侧着咬住了她的腰。
她看着自己慢慢脱离地面,却没有感受到疼痛。
她以为,是血液冻僵了,因此就算是这种情况,她也感觉不到痛。
她看着自己随着它的步伐,渐渐远离那个她趴了很久的地方。
这是要将她带回家再吃?
想法还没落,头好像撞到了石头。
本就不清醒的她,霎时想不了其他的了。
等她再恢复过来,它将她放到了一块大岩石后面。
冻久了的人,被这么一放,她仿佛听到了自己骨头打架的声音。
已经好久都说不出话的她,随着它的动作发出了难听的声音。
它听到声音立马看向她的脸,还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啸声。
她猜测它的意思,嫌她太吵了?
这有点过分了。
它都要将她拆吃入腹了,她还不能发点声音。
她懒得理它,眼珠转了一圈。
巨大的岩石挡住了一部分的风雪,但是看着也不像是它的家。
还有,趴在这里,好像还没有趴在先前那雪厚的地方舒服。
她也只打量了这么一眼,身体和精神就都有些撑不住了,也没再管它。
它又对着她叫了几声,突然离开了。
她望着它走远,纳闷不已,暂时又不吃她了?
她觉得它也挺有意思的,也不知道它到底在想什么。
这样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重。
再有意识,感受到嘴边有点苦。
好像有什么人,硬是往她嘴里塞东西。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先看到的,又是一张大猫脸。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她还是愣了一下。
它看她醒了,连忙动了动靠近她嘴边的爪子。
她视线往下,这才发现,刚才梦里的不是错觉。
她嘴边真的有东西。
那似乎还是一种止血的药草。
她冻得严重的脑子有点转不动了,这次又是她睁眼太用力了?
它的爪子又动了一下,像是在示意她快点吃。
她抬起眼皮看向它,震惊了少时,努力将药草咬了下去。
草药上还有冰雪,咬在嘴里又苦又冰,难以下咽。
她还没吃完,它又抓了一把到她的嘴边。
她本来不想吞了,看着它的举动,犹豫了片刻,逼着自己咽了下去。
这把药吞完之后,她忽然发现它有那么一点点的眼熟。
仔细打量了它一番,她难以置信,试着唤它,“小……白?”
她的声音很小,小到她自己都听不清楚,它却唤了一声,像是在回应她。
它还将头凑了过来,毛茸茸的脑袋在她脖子里和脸上乱蹭。
她惊呆了,真的是它!
之后的三日,她和这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窝在那块岩石后面度过。
动物都有着求生的本能,识得很多保命的药草。
白日里,它会出去给她找一些药回来,有些她也不认识,不知道是治什么的,可她也不质疑它,它喂她什么,她就吃什么。
它的这些药,真的让她又撑了一日又一日。
找药的同时,它每日也会找一些其他的动物回来,当作吃食。
这个,她就不怎么吃了。
她倒不是因为那都是血淋淋的生肉不敢下嘴,而是担心吃完之后不方便。
现在,她行动不便,除了必要,她连雪都不想吃。
晚上的时候,它睡在她的身边,替她挡住风雪和危险,用自己的皮毛给她取暖。
这三日里,她和它一个人也没见到。
第四日的时候,它寻了药回来,卧在她旁边陪她睡觉。
忽然,远处传来了狼叫声。
小白立马站了起来,警惕地看向四周。
又是一声狼嚎,让它和她都确定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它挡在了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影,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她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
等了片刻,那边传来动静。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狼狈奔跑的男子,背上背着个背篓。
跑得太急,他回头看的时候,人差点摔山下去,背篓里的东西,也纷纷掉了出来。
他急忙爬起来,去捡那些东西。
捡到一半,后面树林里跑出了一头雪狼。
他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再捡了,背起背篓连忙往前跑。
他才跑几步,后面又冒出了好几只雪狼。
小白见那些狼有目标,没有冲出去。
它们若是不过来,它也不打算招惹它们。
它身边的人同它一起看了一会,听见了那男子惊恐地喊救命,动了一点恻隐之心。
看那雪狼只有五六头,暂时没有更多了,她目光转向它。
“小……白。”
她说话依然困难,用了很大的力气,却还是只能发出很小的声音。
幸好,小白耳朵灵敏,她一出声,就听见了。
见它回头,她用眼神问它,可不可以帮一下他?
它很有灵性,竟然很快看懂了她的眼神,一声虎啸,吓住了那边的人和雪狼。
它冲了出去,带着林中之王的气势。
那男子看到老虎直接瘫痪在地。
前有虎后有狼,他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
不曾想到,那白虎赶走了雪狼,却没有伤他。
它停在他面前,也不曾立马离去,爪子和头一直在动。
半天之后,他终于明白,它好像是在示意什么。
但他看不懂,心中祈求它能快点走。
它真地转头往来的方向走了,劫后余生的他刚要松气,它又突然回头。
它看他还在原地没动,长啸一声。
这次他瞬间懂了,它在生气。
瘫坐在地的他,吓得直往后面爬。
他不知道,这个举动,惹的小白更加不满。
它直接过去,将他往前踢了一脚,然后自己在前面带路, 示意他跟上。
接下来,他又被吓了几次,脑子终于转了过来,它是在示意他跟上。
他惴惴不安地跟着它走了一段,来到了那块巨石处。
他没想到,那后面还躺着一个人。
他开始以为她穿的是件红衣,在小白用爪子推着他被迫向前走了一步后,他才看清,她穿的是件白衣,红色的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