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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

朱厚照得知士子被带来了,不由得意外:“朕还以为他们最多就是骂两句,没想到这么大胆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谁带的队?”

张永闻言,小心回答:“便是那张璁,以及伦文叙之子伦以谅。”

“哦?”朱厚照看向王守仁:“这伦氏似与卿家所荐之湛氏有关系?”

“其父伦伯畴,乃是湛元明之师弟,师从陈白沙。”

王守仁平静回答,但内心也有点意外。

本来以为朱厚照这一手只是恶心内阁的,没想到居然获得了奇效。

这一波下来,新进少年们就等于是在世俗文官和天潢贵胄之间,选择了朱厚照。

至少心学子弟,就要朝着朱厚照靠拢了。

毕竟伦以谅在白沙学派内,算是地位不低的。

可惜其父走得早,但凡还活着,这声势必然更浩大。

“有意思。就按拟定好的内容印吧。今科录了多少人来着?”

“禀陛下,330名。”张永笑着回答。

“嗯,倒是不少。就给他们安排帐篷,然后五人一间,并且告诉他们今科题目,让他们早做准备。朕考的是策论,所以要写得清晰明确,可不能太过糊弄。若没本事,朕可是会贬黜的。”

“喏。”

张永起身离开。

朱厚照笑吟吟的看了一会儿书后说:“王卿,这湛氏,补心学博士如何?”

“陛下,此举怕是要把心学架在火上烤啊!”

王守仁脸颊抽搐了一下。

“诶,不怕。朕也给你加了一个,为新学博士,革新之学,要说架在火上烤的是你。”

朱厚照哈哈一笑,随手将圣旨丢给了王守仁。

王守仁苦笑的抓住,打开一看。

开宗明义,王守仁为他弟子,授新学之问。

新学号称启于《易经》,通于《礼记》,脱胎程朱,吐纳陆陈,自成一脉,乃朕所重革故鼎新之学,所着篇章编为一册,号为《大明新儒》。

然后又表彰了一下王守仁提及的几个心学大家,全部给他们《心学》博士的称号,召集他们挂名翰林院下,编修着作,教授子弟。

“真理越辩越明,道理越讲越清。今之程朱,蔚然百年,已至僵化,不宜世道,当号天下群生,共探昌明,壮我大明文风!”

“陛下文章,依旧鬼神若惊啊!”

王守仁看完感慨道。

朱厚照若是治学,绝对是一把好手。

“朕懒得,你作为朕的弟子,有什么不妥就来问,能教的朕可不会放弃。接下来,能不能海纳百川,能不能驳倒众生,立你为基,兼收并蓄,就看你的本事了。”

朱厚照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

文教的事情,就是一把定海神针,大明的高级官员,普遍都是研究学者,只可惜写了几百年的经文,还是那一套。

朱厚照既然来了,就得开始进行文化集权了,把他们精力拉扯过去,然后不断干掉他们手中的特权。

当然,他知道后世的东西,但却对儒学内容知之甚少。

纵然有了明武宗的记忆,但那个家伙很聪明不假,却只是一个半吊子,死记硬背很厉害,真要他自成一派,还得靠自己带来的后世各种唯物主义辩证法的内容。

王守仁最近的修改方向,也确定了,从唯心朝着唯物方向过去了。

算是补齐了短板。

但内容情况如何,就等着接下来跟大家打嘴炮了。

王守仁现在也想要致圣道,所以对于皇帝的利用并不在意。

并且,皇帝能提供平台,开启跟稷下学宫一样的机会,试问天下文人谁愿意放过?

而另一边,学子们刚到,新科的题目就被直接告知了。

“陛下有言,此策须立于实地,之乎者也,语焉不详者不要,辞藻不必华丽。一切,经世致用,用典也得常见。你们有时间去想和琢磨,任何文章,都要雕琢,微言大义要不得,要做到言之有物,言之有理,言之有用。所以题目提前给你们,等礼部官员抵达,就立刻开启考试。”

张永说完,现场哗然。

“题目是什么?”

“江南用茶十倍于北地,缘何川茶之税十余万,江南之税不过八万?”

“什么!这……”

“这边是今年的策论吗?”张璁看着,叹了一声,“今上果欲变法!这十余年,控扼兵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张璁越发觉得朱厚照之前的荒唐,只是反抗无效不对路的结果。

“这是吏治败坏的结果!我们应该以吏治下手。”

“没错。”

“必须要修改茶引的赋税。”

学子们聚集在一起,三三两两一并商讨。

朱厚照特地留给他们时间和空间,目的就是要让这群士子们,见识到真正意义上的民生。

第二天,张永给他们送来一堆的户部资料,尤其是茶税,以及全国各地主要产茶地的茶叶生产跟茶庄田亩。

大明粗放的自然经济征税手段,已经不符合这个时代的规制了。

心学子弟中,有人也是其中获益者,但不得不面对赤裸裸的文献资料,以及朱厚照展露出来准备重新整顿茶税制度的决心。

至于为什么选择茶叶?

因为牵扯范围不如盐税广。

盐引制度,暂时经过弘治朝叶淇的改革,虽然遍地商屯已经崩坏,但税收还没完全崩坏,只要安排巡盐御史走一遭,还是能收到一笔钱的。

但茶税已经崩了。

不拿这个开刀,不行了。

朱厚照也得先挑软骨头啃。

另一边的北京城内。

皇帝接连下敕,让礼部立刻派遣主官来配合举行殿试。

然后被礼科全部驳回,以不符合礼制为理由。

毛纪沉默的看着今科录取的名单:“其中数十人,皆为心学子弟。”

杨廷和微微抬眉,接着颔首:“不过就是禅宗之言,并无大害不必过多在意。倒是这个张璁……只怕是个投机取巧之徒。”

杨廷和对张璁的观感直转而下,尤其是得知是张璁挑的头。

不过心学崛起,也是已成定局,也就梁储不在,杨廷和敢吐槽。

梁储,可是明代心学启始者陈白沙的入室弟子。

但他反对心学成为朱厚照手中的刀刃,这才有了之前感觉不妙的话语。

“伦以谅其父伦文叙,弘治十二年状元,实非常人。其弟伦以训,正德十二年会试第一,殿试第二,现在正在翰林院内任编修。其家一门三进士,家学渊源深厚。不过,其父乃是陈白沙师弟,心学门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