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之下,童司韶一时没有答话。但很快,她又想出一条推脱的理由,可等她抬头时,那些话却卡在喉咙口。
裴意然在撞碰到她视线的瞬间,眼神闪躲开了。
他在害怕,害怕得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在她用极其残忍的方法拒绝他以后,他仍然忍着所有委屈,不断靠近她,以便庇护她。
为此,那么心高气傲的裴少竟委曲求全到主动提出当她的玩物。
对此,她无法不心疼,不心软。
童司韶的犹豫立刻引起裴意然更强烈的反应,他伸过双手握着她的双手,“司韶,我们很难得才能在一起,我以为,我们都想好好珍惜。”
“可是……我们无法……”她突然梗住了。她没办法亲口告诉他,他们没有未来。
可裴意然听懂了,“你想说,我们没有未来?人类的未来是什么?是死亡。活着不就是为了体验过程吗,难道还能为了永生?”
这个问题童司韶也想过,当时她作为一缕游魂跟在裴意然身边的时候,她也一直在想,为什么不放弃,反正就算夺回肉体,最终也要走向毁灭。
但是她不甘心,她多留在他身边一日,便欢喜一日。
“人类的寿命就那么长,我们多开心一日,此长彼消,那就少一日不开心的日子。司韶,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好不好?”他低声恳求。
他说出了藏在她心里的念头。
如果说,她曾经给过他一点温暖,让他体验到男女相爱的美好,那么他肯定是个青出于蓝的好学生,回报给她的远不止那一点温暖。
他始终不离不弃,既扎根于现实,又仰望星空。
裴意然没给她太多时间考虑,将她圈在怀里,低头吻她。
他身材高大,居高临下,做出这样的动作,很有压迫感。
童司韶立刻有了反应,一拳抵住他的胸口,嚣张地说道,“先签离婚协议。”底线,这是她的底线,美色当前,也要顶住。
裴意然按了按眉心,眼尾上扬,视线越过她,望向窗外的星空。
从小到大他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一时到不了手的,也不会浪费时间湎怀。
唯有她是个例外。
既无法真正得到,也无法放弃。
裴意然向床头的方向走去,淡暖色的光线衬出他朦胧而迟疑的身影。
落笔之前,他忍不住回头,看向童司韶,眼神带着莫名的意昧。她走到他身边,目光强势,“不签,其他都免谈。”
两人之间只能有一个恋爱脑,都恋爱脑了,谁来过正常日子。
裴意然低头,落笔如游龙,飞快将两份都签了。
童司韶仔细检查了下内容,和落款签名,确定准确无误后,拿过其中一份,小心地收纳进刚才收拾的行李箱里。这下,谁也分不走他的财产了。
“都依你了,现在可以了吧。”裴意然从背后抱过来,将脸贴在她露出来的雪白颈项。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亲近她了,在那些梦境里,他仿佛抱着了她,又仿佛没抱着,醒来时,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在偌大的房间里,像水泵一样搏动着。
“我上,你下,我说开动才能开动。没得商量。”她霸道地亮出本色。
“……好。”裴意然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他们很有默契转身上床,窗外暮色四垂,一盏盏亮起来了灯火。
在这样一个傍晚,一个人饥肠辘辘,又看到心仪的食物时,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房间里暖黄黄的,很静,又充满了热切激情的氛围。
他终于又闻到她身上热烘烘的香甜气息,气息穿透了他的心脏,他愿意在这致命的诱惑里沉沦。
他把自己全部交给了她。
十五分钟后,他瞳孔震颤,难耐地从紧抿的双唇间,迸出破碎的声音。
他受了好一阵子的煎熬,她才释放了他。
人家是暖饱思银欲,童司韶正好相反,还没有从床上坐起来,就摸来手机,打开点餐软件。
“今天出大力气了,得好好吃一顿。吃什么好呢?牛排还是羊排?”
点餐的时候她没指望过裴意然吭声,裴意然也没有吭声,右臂横过她的腹部,侧身贴着她,下巴支在她的一侧肩膀上,半眯着眼睛,神情缱绻。
有时候他真心觉得,童司韶之所以那么卖力,就是给自己找一个大吃一顿的理由。
她有一种本事,能将他的利用价值最大化。
童司韶打开软件溜了一圈,首页上飘着帝王蟹的照片,剥出来的蟹腿有玉米香肠那么粗,用蟹黄炒得饭一看就很香,再佐以火锅涮羊肉,她简直垂涎欲滴。
她马上改了主意,点开,准备下单,一看套餐价格,那么不友好,遂用手臂捅了捅裴意然,“你的手机呢?”
裴意然默默将身子探出床沿外,伸手从地上的衣服堆里捡起手机,递给童司韶。
他手机里的点餐软件都是童司韶替他下载的,不过,自从童司韶离开后,他的点餐软件一次都没有打开过,最后一次的点餐记录在一年之前。
“我出了这么大了力气,这顿你请,你没意见?”她一边下单,一边客气地问道。
“一模一样点三份吧。”裴意然说道。
“你肚子这么饿,一个人都可以吃两份了?”童司韶诧异,他的食量一日千里,几日不见,就超过她啦?比脑袋比不过他,如果连食量也比不过,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我不吃,另外两份都是给你当宵夜。”裴意然平平板板地说道。
“……”童司韶眨了两下眼睛,被他这个主意吸引了。宵夜应该怎么吃?上次邮购回来的小银链一次都没有用过,今晚可以拿出来试一试。物尽其用,不能浪费。
“想不想?”
“想!”她火速回答。
不过最终童司韶只点了一份,给裴意然点了一份白松露鸡肉意大利面。她的理由是,裴意然受伤了,不能吃海鲜。
“……你没尝过这种做法的意面吧?”裴意然猜测。
“你这个人真是小气,我就是想尝一口而已。不会多吃你的。”
“……”
点餐之后,他们才进入拖延后的贤者时间。
她在房中充满初冬气息的暮色中严肃地看着他,“那条新买的银链子还在吧?”
“……”
“你的脚踝长得那么好看,配戴起来可好看了。”
“……”
裴意然收拢手臂,这几天她就瘦了一圈,腰际摸起来全是骨头,“前几天生理期,有没有让他们熬些补品给自己补一补?”
“别提了。”童司韶一想到这件事就糟心。她把童伯怀疑她,利用张宏利试探她的事全盘托出。
她与裴意然之间最大的矛盾,不是对彼此缺乏爱和信任,恰恰相反,他们正因为害怕距离太近,反而会给对方带回伤害,才不敢接近对方的。
一旦为各自找到可以接近的理由,其他的全不在话下。他们一下子就进入熟悉的相处模式,一点都不觉得违和,几近一年的生理隔阂完全不存在。
“以前只觉得他坏,没想到还只是老狐狸,我看他跟李春晴之间肯定有什么猫腻,要不然,怎么连童丽颖生理期会吃什么,不吃什么都一清二楚。”
裴意然正在摩挲她背部的手顿住,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