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司韶走回大厅,见到南希站在不远处交待张娜留在这里善后,她等在原地,准备与南希打个招呼,直接回家完事大吉。
南希转而看到她,丢开张娜走过来,热情地说道,“司韶,李二少有事先走了,你可以坐海子哥的车,他今晚带了司机。”
南希的教养让她不至于露出小人得志的表情,但也掩不住满面春风。
毕竟今晚当着众人的面,她赢麻了。
“不用了,我其实……”童司韶正想婉拒。
裴意然从后面走上来,问道,“你今天没为宾客安排车子?”
像这样的场合,主人一般会为贵宾安排车子,或为醉酒的客人安排代驾。
南希被问的有些脸红,辩解道,“有是有,只是没想到这么多人来……”
童司韶看他一眼,他酒醒了,表情清冷,仿佛刚才失态的人不是他。
裴意然朝童司韶伸过手去,“水给我。”
童司韶来不及松手,就被他抢了去。
“……”
裴意然拧开盖子喝了几口,莫名说道,“你也喝酒了,坐我的车去。”
南希的表情凝固住。
童司韶也不乐意,她心里犹如一团乱麻,需要时间整理思路。
“我还是不去了,我今晚……”她努力寻找托辞。
裴意然看得分明,不容分说,“我有话问你。”
说完,自顾自迈开大长腿走了。
童司韶瞪着他的背影,恨不得瞪出一个窟窿,神气什么,欺负我下班后没司机?
脚步却很不争气地跟了上去。
南希也连忙跟上去,“然子,等我一下。”
南希走到裴意然身边,牵着他的衣袖,朝他微微笑了一下,用唇型说道,“裴意然爱南希。”
裴意然眯了眯眼,视线里,周遭的一切变得虚化了。
无论是南希,还是童司韶,都变成淡淡的影子。
童司韶冷眼瞅着,突然开口,“电梯到了,该走了。”
裴意然揉了揉额角,仿佛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客人走光了,只剩他们仨。
三人前后进了电梯,空间显得有些仄逼。
溜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裴意然,童司韶心想,各怀鬼胎的只是两人,她与南希。
南希惟恐童司韶注意到什么隐情,主动攀谈,“如今我们是邻居了,以后你有事可以直接过来找我。”
童司韶看她一眼,没接茬。
南希像熟人一样亲昵地笑道,“放心,就凭我们之间的关系,帮你打个八折。”
裴意然眼光挪过来,看了童司韶一眼,又挪走了,“什么八折?”
南希笑着说道,“这是我与司韶之间的秘密。”
她故意含糊其辞,其实就是打算越描越黑。
南希说会给童司韶打八折,等于在裴意然面前暴露童司韶有心理隐疾的隐情。
还好电梯很快抵达地下停车场。
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Flyd开了过来,玲姐打开主驾的门走了出来。
裴意然自行打开副驾车门坐了进去,玲姐帮两位美女打开后排车门。
童司韶和南希各自上了车,南希还想尽地主之谊,继续找些话题聊聊。
裴意然却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唯一的动作,就是时不时举起瓶子喝一口水。
于是南希也住了口,车厢里弥漫着诡异的沉默,一路开到目的地。
这圈里人的果然爱热闹,包了间迪吧玩,一进门,魔幻的灯光,热辣的音乐,把人震得站不住脚。
南希还没有走到卡座,一堆人围过来,拉她去舞池。
南希扯了扯裴意然衣袖,“然子,走吧,一起跳舞去。”
裴意然不为所动,“你先去,我有点事要处理。”
那群人起哄,“这是公然秀恩爱,这么黏乎,分开几分钟都不乐意。”
南希笑着被一部分人簇拥走了。
莉莉站在西侧卡座旁朝童司韶招手,童司韶正要走过去,裴意然回头说道,“跟我来。”
童司韶只能用手势示意莉莉有事,然后随裴意然穿过连廊,进入会所右侧一间高级包间。
裴意然径直坐到长沙发上,看了服务生一眼,服务生退了出去。
童司韶在他对面坐下,仔细一看,发现灯影下的他苍白俊美,难掩满脸的倦色。
自从顾凤斓走了以后,他似乎没有一天睡得好的,每次见他,眼下都印着一圈淡淡的黑青色。
童司韶起身,走到小吧台旁,从冰箱里拿出两盒牛奶,装杯热了一下,端到茶几上。
一杯推给他,一杯放在自己面前。
牛奶冒着热气,白色的氤氲飘到她的唇边,和她的鼻息融为一体。两只眼睛像星宿,柔和又明亮。
裴意然凝神盯着她,不明白,这些拍马屁奉承的行为,让她做起来却显得那么日常化,她在哪里,哪里就像一个家。
童司韶端起一杯牛奶,“先喝点牛奶吧。”
裴意然垂眸,“我不喝牛奶。”味道怪怪的。
童司韶看了看桌面,没找到他喜欢吃的那种小饼干,说道,“别挑嘴,喝点晚上会好睡些。”
他仍是一动不动
童司韶不理他,拿起杯子,喝了几口牛奶,顿时觉得胃部舒服多了。
那种宴席,大家忙得应酬喝酒,很难填饱肚子。
喝了温热的东西,她不由地舔了舔嘴唇。
裴意然的视线安静地落在她的唇瓣上,酒酣情热时强吻她的画面,一下子冲上脑海。
那种柔软润泽的触感,那美好到不可思议的感觉,让他心生旖旎。
心跳快得不可思议,耳尖都热了。
他渴望继续刚才未尽之事。
但那是一个错误。
裴意然爱南希。
奇怪的是,当他这样提醒自己的时候,心里却更加的难过。
裴意然抓起牛奶杯子,像喝啤酒一样一饮而尽,脱口而出,“我刚才喝醉了。”
童司韶心脏一沉,他把她特地叫过来,就是为了向她解释。
他怕她拿这件事纠缠他,更怕他的南希知道后伤心。
她微微笑着,加强语气,“不要紧,我就当被狗咬了。”
裴意然抬起眼帘,眼底藏着一丝不悦,没有人喜欢别人把自己吻的形容成狗舔。
“还有南希她……”
“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你的南希不会知道。”童司韶毫无负担向他保证,时机确实不太对。
不知怎么,得到她的保证后,裴意然心里反而觉得更不痛快了。你的南希这几个字落在他的耳朵里,变得有些刺耳。
他是喜欢南希的,但并没有觉南希属于他。
他对南希没有占有欲。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相敬如宾。
南希也说,他们才是真正的爱情。
真正的爱情不会想百分百占有对方,而是彼此欣赏,互相尊重,携手并肩共创未来。
别人欣赏南希,他反而觉得欣慰。
比如弗奇医生,或顾海。
他们与南希走得很近,并从他们的眼中看到对南希的欣赏,他并不介意。
但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到童司韶身上,就觉得无法忍受。
他讨厌顾海以拉投资的名义纠缠童司韶,所以他找了林郡长,让自己的投资师出有名。
谁知走了个顾海,又来个李翔荣。
看到李翔荣与童司韶靠得那么近,他要发疯,想杀人。
太不正常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裴意然想定后,放下杯子,露出坚忍的表情。
他头也不抬,语气疏淡,“南希帮你进行过心理咨询?”
童司韶从他刚才瞥过来的一眼中,就知道他肯定好奇。
“准确地说,是她实习时所在的诊所里的医生帮我进行过心理咨询。”
那次被电动车连环爆炸冲击波伤了脑部,在医院住了很长一段时间,裴意然请了心理医生为她治疗,南希是团队里的一个,那时她只是个实习生,跟来学习经验。
但那段时间的记忆全被洗去了,裴意然忘了,是他帮童司韶请的医生。
裴意然的胸口仿佛堵着一口气,最近他经常这样,总是一阵一阵的难过,觉得自己失去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惶惑不安,孤枕难眠。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因为丧母之故,他自己也这样告诉自己。
可午夜梦回,巨大的空虚笼罩着他。
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打电话咨询过弗奇医生,弗奇医生让他再观察一段时间。
不要轻易做结论。
也许知道了童司韶的隐疾,有助于削弱她对他的吸引力。
裴意然深深吸了口气,加重语气,“你有什么心理疾病?什么时候发生的?跟我结婚以后才发生的吗?”
童司韶用手摸摸脸颊,一脸遐思,“我吗?我有性爱上瘾症,两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