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并没有对叶璇玑怎么样,而是爽快地放了她走,只是约定了到访上洛派的时间。
上洛派陈鸿威,升仙祈神大法……
他有点期待。
数天之后,天色放晴,雪已清扫,路面难免泥泞。
苏文穿上黑色道袍长须飘飘地在西都城的大街上走着,身边是一个道童打扮的小妍。
小妍是明恶的妹妹,郑阀覆灭之后也顺理成章成为玄天观弟子。
街上人流涌动。几天前西都城的惨况的影响已经逐渐淡去,没了那群蛀虫,整个社会开始焕发出奇特的生机。
尤其是玄天三神的威慑之下,没有人敢作奸犯科,所有人都没了之前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在街上,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在疯疯癫癫地念叨:“世间的秩序是错误的。
劳动成果必归劳动人民所有。奇香是上天赐予所有人的礼物,所有人共享之。
司马开元,你德不配位,将脖子洗干净等我来砍!”
小妍问:“师父,为何你不杀了那疯子,看着好讨厌。”
她此时已经知道自己哥哥被疯子-定天侯萧战杀死了,对其恨之入骨。
苏文悠悠道:“有时候死亡并非是最好的复仇,更有生不如死,他的命运早已注定,无需多此一举。”
他神色突然一愣,不禁笑道:“咦,城外有恶客到了。”
刘妍精神一振,四处张望,边磨小虎牙边道:“是谁?是上洛派陈鸿威?看师父不打死他!”
“别太张扬啊,你师父虽然天下无敌,但有些事不是靠打杀就能解决的,没脑子的人就像一头牛,很容易就被人牵着鼻子走。”苏文没好气地道。
不过还是回她:“上洛派的功法堂堂正正,非常正派。来者功法较为奸滑,修为算可以,应是司马开元的人。”
大街熙熙攘攘,卖冰糖葫芦的,卖首饰的,还有两边的包子铺,字画铺各具特色。
苏文的朴素道士打扮和刘妍的道童棉服并不起眼。没有人留意到这位道人会是现时西北一切达官贵人、世家门阀、奇香修士闻风丧胆的“玄天魔神韩柏”。
苏文看了看疯子萧战。
萧战顿时浑浑噩噩又跳又唱的往东门而去。
苏文对刘妍道:“
我虽然只教你数天,但是你也算是我入室弟子,可以继承我的玄天观。”
“我即将云游天下,你太小了,不适合跟随。我教你的功法,你要勤奋修炼,平常不要跟玄天神教那些人混。”
玄天神教正在西都城迅速扩大,已经成为城内第一大教,然而他们崇拜的神根本没有理睬这些狂热信众。
“为什么,他们都是好人,他们都是崇拜师父信仰我们玄天三神的人啊!”
“你知道什么叫好人,什么叫坏人?!”苏文冷笑。
“玄天三神不需要教派,一旦立了教,必然有人企图以人心篡夺神权,图谋私欲。
玄天三神本是我悬在人间的一把剑,它可以为一切人现身,不论富贵,不论贫贱,不为种族,不为性别。
当人遇到不公,在绝望之时,奉上奇香,愿以死相唤,公义必至。”
刘妍此时根本不明白苏文所言当中令人震撼的地方在哪里。她也没留意到苏文说的是“人间”,而非西都城。
人间是整个奇香世界,苏文所发是一个誓愿,此誓愿面对的是全天下之人,意味着玄天三神将在整个人间履行自己的大愿。
而此刻这个必然在天下掀起狂风暴雨的大愿在小女孩耳里仅仅是师父随口说的最为平常不过的一句话。
“师父,为何要人以死相唤?”
“因为太容易得到的公义,不会被人珍惜!”
苏文抬头看了看天空,一股烟气如烽烟腾起,其势如雷霆闪电,滚滚而来。
“上好的羊肉,刚刚宰杀,还带着热气,快来买啊!”
“大红灯笼,八角宫灯,一流手艺,快来看看哟!”
“泥娃娃,好看好玩的泥娃娃!”
街上人来人往,一切只如寻常。唯有苏文一双眼睛倒映出空中的雷霆闪电,他脸上露出笑容,如清风扑面,和蔼闲适。
东门码头。
一艘不起眼的乌蓬船正在靠岸,几个银袍的少年走了出来,面容均是柔和俊美。他们跳下船,低头弯腰候在一旁。
一个白发苍苍身穿大红袍的老公公自船上徐徐走下。
老公公鹤发童颜,脸色红润,脸上没一丝皱纹,虽然白发白眉,岁数不小,身上气息却蕴有勃勃生机。
他以手轻搭在一个弯腰的少年肩膀之上以做支撑拐杖。那俊美少年脸上大喜,似乎做人拐杖是一件十分荣耀之事。
而其他少年则极为妒忌,暗暗跺足。
“好热闹的西都城!好俊的后生!”老公公道,声音尖锐,像捏着喉咙说话一般,“咱家多少年没有见过那么充满生气的后生了,真让人情不自禁的想好生亲近一番!”
“老公公看中了谁,咱家立刻唤他上来给公公请安!”两边少年立刻接话说。
老公公没回答,只是微笑抬头望,眸光幽远,似乎不落在眼前,而是直接看到了城中街上人来人往之中的一个中年道人。
中年道人似听闻老公公的话,立刻露出不悦神色,沉声道:“死老太监,你嫌命长了!”
老公公眼里眸光立时破碎,耳里猛然听到天空传来无尽的龙吟。
他顿时色变,愕然抬头,只见两条蛟龙在天空长吟,头交头如剪,尾绞尾如股,瞬间落下,对自己来了一个绞杀。
金蛟剪!
老公公瞳孔一张,身上腾起两股神意,阴阳交汇,生死寂灭,恍若混沌之时鸿蒙未开的世界。
此道场圆融无比,强大绝伦,堪称天下最上品的内丹。金灿灿,圆坨坨,没有一丝瑕疵。
然而那双蛟一闪而过,瞬间混沌道场不停震荡,开天辟地,清上浊下,阴阳归位。
老公公整个人雄浑的气息,蓬勃的生机猛然被人剪去,红润的脸色不由一片煞白,连心跳都停了几拍。
他一下子枯槁下去,气息几乎衰落到极点。在即将绝命之时猛然心一跳,整个人又似枯木逢春,生机重现,气息如一点嫩芽迎风一涨,便再次成了撑天大树。
“哎哟我的乖乖,差点将老子的命都剪了!”老公公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脱口而出。
以他宗师巅峰的实力,已经二十年没遇到如此危机,上一次遇上还是司马开元攻伐前朝京师之时。
难道西都城地传言是真的,天下竟然真的多了一位紫纹大宗师?!
老公公正惊魂未定,又是涌起一阵心悸。他再次抬眼,只见得西都城东门的来往人群之中,一个衣衫褴褛的疯子又蹦又唱地走出来。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许多人围观,议论纷纷,也有一大群孩子跟在后面唱。
老公公身边的银袍少年们侧耳听了听,顿时不悦,有的道:“西都城官府在干什么,竟然任由一个疯子唱造反的歌?!”
“西都城地处西北,遍地反贼,陈文杰萧战弹压不力也不为奇。等等,这个疯子很是面熟啊,怎么有点像定天侯萧战?!”
“我看就是萧战!”有人惊叫。
“老公公,您看像不像?”
老公公完全没理会疯子是谁,他面色大变,感应到疯子身上潜藏的那股与中年道人一模一样的神意。
自己刚刚被两蛟龙剪灭的内丹道场,好不容易才以生死寂灭之法重生,若再被道人的神意发现再来一下,必死无疑!
“老公公,您看疯子像不像定天侯萧战?”银袍少年们以为老公公没听清楚,再次问道。
然而良久都没回答,那个弯腰以肩膀给老公公搭手的少年突然站了起来,有点惊疑不定地摸摸肩膀。
老公公就像映在水面的影子,在一阵风中波动起来,猛然消散。原来在众人不知不觉之间,他早已离去。
轰隆!
空中骤然一声惊雷,夹杂一声惨叫声。
无数人抬头,疑惑:冬雷震震?
银袍少年们怔然:惨叫声有点似老公公的声音,然而怎么可能?!
这位可是两朝大内总管曹化龙,宗师巅峰的人物,紫纹大宗师以下第一人。
据说曹化龙离紫纹大宗师只差了一截紫纹奇香,所以便有“一遇紫纹便化龙”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