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广阔无垠,无遮无拦。踏过天顶的风从雪山上呼啸而下,将路过的一切染上似雪衣一般的寒霜。
今早的风明显是大了不少,许轻舟刚一推开门,就有凉风急匆匆的经过身旁倒灌进屋子里,让昨夜好不容易暖和起来的房间霎时间又回到最初的清寒。
屋外的积雨已经彻底上了冻,他抬头远看天山之上尽是灰蒙蒙的乌云,鞑靼的温差令人咋舌,明明初秋季节却比至圣郡的深冬还要冰冷刺骨上不少。
“看来…他们所说的迅风就快来了…”
他自认为起的是很早的,可每当推开门却总能第一眼看到那个蹲在羊圈里挤奶的姑娘。
许轻舟的脸被风一吹都觉得生疼,更别提哑雅那已经有些开裂的小手,他赶忙走到哑巴姑娘近处开口提醒道:“最近的天气太冷了,你若是再不爱惜着自己的双手,被冷风一吹又会恶化伤口的,快些进屋用热水暖一暖!”
哑雅听话停了手,起身对他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小小比划了两下。
【以前、没有、吃的、每天、习惯】
看着她纯净无邪的笑脸,恍惚间昨夜那个蹲在门口静静等候他归来的身影又一次浮现在心中,也不知这姑娘如此孤独而又穷苦的生活了多久,令许轻舟不由得心里微疼。
他上前替哑雅拿过了沉重的木桶,背过身不敢再看那双透明如琥珀般的眸子,心里想着若是等自己走了之后,这个哑巴姑娘是否还会像轮回一样的再度经历悲惨的过往。
许轻舟微微思索了片刻后,突然在哑雅身前轻声道:“以后也别在这般不爱惜自己,惹得人很心疼。我会在走之前给哑雅姑娘留下一笔钱财,足够你日后衣食无忧的生活。况且等我手中最重要的事情处理完,泗国与鞑靼国之间的关系应该会回暖,你若是愿意,可以…”
话未说完便停了脚步,因为许轻舟察觉到身后是有一只颤颤巍巍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回头便见这哑巴姑娘低眉不敢看向自己。
“哑雅姑娘?”
或许是许轻舟预演离别的话语令她心中无比难过,只见低垂的头滑落下两滴滚烫的泪珠砸在冰冷的霜雪之上,可她依旧还是鼓起了勇气伸出了另一只小手慢慢抓住了许轻舟的衣角。
如此,便成了清冷寒风中好似挽留,好似告白的话语。
许轻舟也不知这柔软的姑娘究竟是何意图。
“哑雅?”
可能察觉到自己不该这般做,哑雅又慢吞吞收回了手,心里的难过与悲戚让她不敢再看许轻舟的脸,便赶忙的做了手势回应。
【没事、我、听、你、话】
手势一完,她飞快绕过了许轻舟走进了屋子里。却因为一直低头,没想走到门口处还将头磕在了门框的边上,令她捂着头委屈巴巴的再掉了两滴眼泪。
“哑雅?你没事吧?”
回答许轻舟的是那孤单背影缓缓的摇头,随即门被如逃避一般轻轻关上,独留他一人站在院子里一时愣住了神。
也不知是谁家的羊儿咩咩的叫了一声,这才唤回了许轻舟的天外游神,随即苦笑着回了正屋,慢慢把打包好的纸张系在友人赠送的马背上,他牵着马走出院外时好似心有灵犀的回头再看了一眼那门。
可茅草屋依旧紧闭着,许轻舟苦笑着摇摇头,向着教室走去了…
待到许轻舟慢慢带着马儿走向学堂,破旧的茅草屋才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那双眼里蕴着泪花,盯着远去的身影还是泛起了微波粼粼的光,这个单纯简单的哑巴姑娘终究是开始慢慢喜欢上了这个异国的旅人,心里开始慢慢被这个温柔如水的青年所占据。
突然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哑雅赶忙推门追了出去,因为这才发现今天的早饭因为她的关门而导致许轻舟还没有吃…
……
马匹拉着不少纸张到了教室门口,许轻舟打开几乎歪了边的教室木门,略带惊讶的看着里面已经坐着的正在认真看书的几个孩子。
他们看的书是这破落村子所有的存货,加起来也不过十来本而已,本本都是秃噜皮卷了边,其上的文字也几乎因为时间而泛黄模糊的不成样子,可依旧抵挡不住他们爱不释手的逐字逐句阅读。
孩子们的学习速度是极快的,普通的文字也不过十几分钟就能学会记住,更有些厉害的同学已经可以做到写出一篇简单的日记。
或是在阅读中遇到不懂的文字,他们就会记下位置,待到许老师来了以后,再拿给他请教。虽说有时候几乎是整篇的不懂,可架不住孩子们学习的欲望,许轻舟也就会将其中的生字拿出来剖析讲解,作为每天学习的内容。
如今这寒风凛冽的天气,居然还会早早的跑到教室来读书,令人欣慰而又心疼的同时许同志也是讶异道:“你们怎么知道今日老师要开课?”
门方才被推开,孩子们还以为是又来教室的同学就都没有抬头去看,此刻听闻了声音才发现却没想到是许老师抱着一沓厚厚的纸张走了进来。
便有少年少女欣喜的起了身子迎了上去:“我们不知道呀,不过我们每天都来这里看书与练习算数呢!老师老师!哇!你拿着好多的纸呀!”
“呵呵,这是老师从镇子上给你们买来的,一人先拿二十张回去练字,你们谁去把其他没来的同学全都叫来吧?”
“我我我!”
三两个小男生体力充沛,精力旺盛的很,奔奔跳跳的跑出去唤同学们来教室里了。
看着这些纯真可爱,富有活力而又爱学习的少年,许轻舟不由得感慨一句:
啧!你们真是我带过的最好的一届学生!那个对我做鬼脸的阿牧除外…
不过令许轻舟感到惊奇的,是这个问题少年居然也会坐在教室里安静学习,只是看到许轻舟来之后才会哼哼的关上破旧的书本然后冲他捣蛋做鬼脸。
“阿牧,你脸上是怎么回事?怎么添新伤了?”
“哼!要你管?”
许轻舟碰了壁也不好逼问具体发生了什么,转而又笑着问道:“你怎么也来的这么早?是不是觉得许老师课讲的不错?”
谁知这问题少年压根不给他留半点情面,极度嫌弃的咧嘴摇头道:“你这笨蛋先生,教的一点都不好!”
“啧!你说一句许老师教的好,我给你多发五张!”
“许…”
“许老师最好了!”
没有教的最好也就罢了,却连都不是这阿牧说的,但看着那个抢答的孩子,许轻舟也不好无视那双期待无比的眼睛,只能微笑着点头道:“行!老师给你加五张!”
“许老师最好了!老师我也要!”
“还有我还有我!许老师最好了!”
许老师沉沦在一声声的歌颂之中,已经快要彻底腐败了……
不过方才似乎是要说出口的阿牧又一转神色,双手一插道:“我才不稀罕呢!”
“你现在说也行。”
“不说!不说!笨蛋先生!笨蛋老师!”
“啧!对老师不敬可是要打屁股的!”
“来啊!谁怕谁!”
转而就是剑拔弩张,本该是一场势均力敌的龙虎相斗,这边摩拳擦掌,那边拿出了许见愁牌狗皮膏药,誓言将这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笨蛋的标语贴在许轻舟身后。
倒是依卓玛越甜甜一笑的戳穿阿牧道:“阿牧骗人!你明明每天都是第一个来的,心里其实很想上老师的课,就是嘴巴喜欢说反话!我知道!老师教过我,这个叫傲娇!就是喜欢一个人,但就是不说出口!”
快要缠斗在一起的二人霎时间停了手中动作,许轻舟狐疑的看了一眼这傲娇少年,却又猛然看向了那出言石破天惊的依卓玛越。
我啥时候教过你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