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冬将初春,旖梦醒曦晨。
于暖榻之上的许轻舟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在熟悉而又恍惚的屋顶扫过,便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回到了家中。心思也在一瞬间放松下了不少,毕竟那段穿行川国的时日里几乎都是担惊受怕加之担忧度过。而他刚想要起身动弹,就察觉到自己的身子似乎被什么紧紧锁住,扭头便见一朵如同出水莲花般的娇容绽放在自己枕边,而一股淡淡的沁香也随着睡中人的浅息不断扑面。
睡梦中的陆鸢岚可以说是美中更添三分娇艳,毕竟一位对外总是冷颜寒声的冰霜武魁于内时却判若两人,如同冰融化后暖暖的清澈溪水般,那种奇怪的反差总是让人趋之若鹜。
此刻她正安静睡着,以往的早练习惯全都因为昨夜的疯狂而沉眠在许轻舟身旁。昨晚的痴缠一直折腾到了半夜才停息,若说不累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陆武魁的心中之情也不知道在心爱之人离去后所压抑了多久,逮着许同志就是一顿狠狠的输出,全然没了以前二人独处时的那股温柔尔雅,估计也是在看到了自己丈夫身边猛然新添了许多红颜之后,本就存在的危机感更是加重了不少所导致。
玉绕粉琢花洒雪,尤望夏莲满白江。
爱到深处再无能够表达的方法,只有遗留下的牙印与吻迹彼此起伏,宛如在素白的雪上落下的绝美符号,若是被人看见指不定又是三分羞涩的搪塞。
微微落了一记晨吻,许轻舟心想还是让陆鸢岚再睡一会较好。可他刚一起身,些许的动静就直接扰醒了怀中暖玉,便见这披散长发的俏佳人惺忪的睁开双眼,随后又向着许轻舟撒娇似的又凑近了三分。
如此小女儿家的动作也令许同志苦笑不已,只得伸出手刮了一下陆鸢岚的琼鼻,随后轻声道:“怎么了,还不想起床吗?”
“不想…若是待会起了床后,此刻的独属又变成了共享…”
紧搂住的手突然于许同志柔软的腰间破绽使劲一拧,接着便听陆鸢岚继续嗔怪道:“你虽然是我的唯一的男人,可我却不是你独一无二的女人,想想就真的来气!”
这般恩爱时刻突然又掉进了醋缸,要么说女人实在善变呢?许同志不由得龇起了牙求饶道:“好鸢岚别掐呀,疼…”
“呦?还知道疼呢!掐的就是你个花心大萝卜!”
一朵小打小闹又将被窝中的旖旎多了三分热度,只可惜早饭定是会来人呼唤,若不是可能会被人撞见了羞耻,只怕这小两口早晨间还要再淋漓尽致的战上一场。
要么说武者行房考验对方实力呢……
而梳理的活自然也是再由陆鸢岚来执手,却见她将许轻舟长发托在手中轻轻慢梳,一边又打量起镜中一对鸳鸯配。
“与轻舟这般惬意还是在大婚之后的早晨呢,可惜不过一日而已轻舟就去了鞑靼,连个寻常蜜月也未来得及度过。”
这般的确是有些遗憾,而许轻舟则是牵起身后娘子的一只柔荑轻声劝慰道:“会有机会的,来日方长不是吗?”
可陆武魁完全不吃这一套,直接撅唇哼哼道:“呵!只怕后面排队成亲就需要三年两载的择良日,新人的蜜月怎可又会与我这个旧妻相度?你全权定是又想着糊弄人!”
这下许同志可真是大呼冤枉,不由得一顿委屈:“哪有!我们可以去看山水,赏人文,等待日出月落,只要是鸢岚想的我都会陪你去!”
说着倒是能让女人心软一些,陆鸢岚白眼一扫气消了不少,可话语还是满满的嗔怪。
“一趟出去倒是又油腔滑舌了不少,也不知道是谁教的你这般,总会骗女子欢心!”
总有种老夫老妻之间的日常,也或许是因为二人在一起时间久了的确总是在贫嘴,反而是这般能一直维系着心中的感情。
而就在此时,许轻舟突然想起了曾经一如这般的相同画面,随后低沉片刻后才坚定的开口道:“对了鸢岚……当初我们新婚那日清晨时所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知夫莫如妻,只不过一言而已陆鸢岚就明白就许轻舟想要提及的事,便目光微抬半冷半解道:“怎么?莫非那个最先遇见的姑娘就在昨日一同归来其中?”
这件事不可以逃避,因为许轻舟已经答应下娶那个最初相遇的纯净少女,回应她那渺小但分外倔强坚韧的感情,所以他在犹豫了之后才向陆鸢岚提及了此事。
“嗯……”
可一时间还未想到许同志下了多大决心的陆武魁还是有些气恼不已。
“呵呵,那我可要好好与那位姐妹好好聊聊,毕竟也算是轻舟在此世间中最先遇上且……”
话未结束便又再度从身后掐了一下许轻舟,之后才将所有的醋言说完。
“……且心怀好感的女子呢!”
而许轻舟如此也只能无奈而笑,便立马劝解道:“她呀只是个乡下的小丫头,鸢岚可别吓坏了人家。”
闻言如此,陆鸢岚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人选,毕竟林雪儿在昨日一帮几位强势的佳人中显得那般娇小可人,而其也正是自己丈夫在经历蜕变之前最容易喜欢上的类型。所以不过三言两语,这平日里并不细致的武魁难得聪明了一回。
可她却并没有就着话继续向下说,而是恨恨嘟囔了一声:“哼,等我以后慢慢算你的账!”
却见她放下手中梳子,转身突然行到一处存放物品的木柜,随后从中取出了十几封折叠整齐的书信又回了原处,这才将之全部都放在了桌子上。
“喂!有些东西应该给你了!”
这话语气急转而下,甚至于“夫君”直接退化成了“喂”,如今就连名称都被无情的剥夺。
而许轻舟则是定睛去看桌上信封,他发现信纸是绝对一等一的好货,至少目前许同志是绝对不会轻易用其来随意书信。再看这纸张折叠的齐平工整,用心颇深显而易见,烫上的印记似乎是一方极为娟秀的闺房文字,甚至已经寄来不知时日许轻舟却依旧能隐隐闻到信封上散发的淡淡香气。
“这是谁寄来的信?”
许轻舟好奇的拿起一封正准备拆开,目光却是透过镜子看到了身后那张明显吃醋的神情,随后再联系方才的那个可怜称呼,顿时就有种不妙感觉涌上心头。
“额…鸢岚的口气与眼神有些奇怪…好像酸唧唧的…”
被拆穿了心思陆武魁俏脸一红,立刻抬拳打了一下许轻舟后背,羞恼的怒喝道:“你!你这臭男人去死!”
得了,再说下去恐怕火气更大……
而许轻舟也再不敢随意招惹如今这易怒易暴躁的大夫人,立刻岔开了话题再问道:“这究竟是…”
“是三公主给你写来的信,数数一共十多封呢~”
“久宴?”
若说所有许轻舟既定的红颜之中谁的存在感最低,谁是最容易被他所忽略,那定然是这位明明国色天香且地位尊崇的公主了。
陆鸢岚则是颔首肯定,话语中的酸味愈渐深浓:“呵呵,她们这些个王公贵族还真是闲得可以,总不需要像我们升斗小民一样每日奔波,还要担心受怕自己丈夫跟别的女人跑了去。”
完了完了,出门一趟回来发现媳妇变得比之前更多疑且易吃醋。可这要怪也就只能怪许同志此次带回来的女子实在繁多,且各个姿容都可堪闭月羞花,虽说陆武魁曾经说过不再拘束他的情感,可是哪里有这种半年不到就新添五六位新房的?即便皇帝纳妃还需要层层递进且年定规数呢……
许轻舟也只能对此连连笑道:“你这又是跟谁学的?怎么像是被董儿或是紫钗她给附了身。”
“怎么?”
“就是觉得鸢岚如今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冰冷冷的武魁,而是我有血有肉的许夫人。”
花言巧语有时候还是有些用,如此一言也令这俏佳人神色一凝,随后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几句话的确是有些不与平常,反而像是回到了最初那“欲子求欢”药力被锁在身体内之时对许轻舟独特的占有。
“哼!被你这桃花精给气的!”
小两口打闹了一阵,许轻舟这才开始拆解起那位远在千里之外的三公主洛久宴给他寄来的信。
“许郎亲启…”
只此开头,陆鸢岚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气又突然冒了出来,因为此等称呼实在是有些过于亲昵。或许是因为公主本想着这书信定然只会是由许轻舟独自查看,所以才敢大胆些透露芳心,而如今全化作了点燃醋火的燃酒,令这宽敞房间都显得有些狭小。
“呵呵…许郎!倒是看不出来这三公主还是个情深意切,尚未过门都愿写下如此称呼了呀?你说是不是啊?轻舟?”
这三个疑问循序渐进,也让手拿书信的许同志如履薄冰,因为语气中总结出来的话似乎也只有一句“老娘现在很生气”。
“呵呵,公主她可能是…不太经常写信,所以在用词方面显得并不是太精通吧?”
不太经常写信又哪里能折出如此好看的信印,又怎会知晓字体行距如何最佳,又为何会用词用句不显死板与扭捏,却在内容中暗暗流露出关心挂念以及三分期待相遇的隐心?
整篇书信读下来许轻舟就明白洛久宴是极会写信的,甚至于都能从字里行间看出,她为了考虑到写给自己而将这十来封信不停的思虑润色了无数遍。
用情至深却又毫不显露,正如同曾经与她在宫中之时那般,总是会小心翼翼的隐藏起自己的怯懦情感。
这是位本不该出生在皇家,总是向往蓝天的飞鸟啊……
而陆鸢岚火气也是逐渐消退,因为即便连她也能看出那位三公主的用心良苦。有女子喜欢自己的心中人自该醋意大发,可若是有人同自己一样对许轻舟爱的深沉与舍己,那即便此刻再恼火与不甘,扪心自问日后她也定然会接纳这位姐妹。
“她这信写的算有规律,一般一周间隔便来一封,而飞鸽传书来此也需要个半月光阴,看看人家的用心良苦呢!”
话音中的酸味未减多少,但是火气却少了许多,而许轻舟听闻后也只是摇了摇头。
“呵呵,自古最难消受的便是美人恩情,看来久宴也是有些着急了。不过也对,本来打算去年冬日便举行婚礼,却没想一直拖到了如今将到三月……”
看来与她成亲也是不能再继续往下拖了,而陆鸢岚则是将其中一封信拿起之后略做奇怪道:“她虽是写信十分规律,不过最近倒是有些奇怪,距离本该到来的一封已经延期有五六日没有送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停了笔又或是送信途中出了什么意外。”
这也是许轻舟所发现的问题,三公主的每一封信的最后总会署名以及留下写信时间,而送到此地的时间大多由飞鸽加之官道互送,所以时间不出偏差的大多都是在十五六日抵达,而距离最近的一封信已经过去了大致有二十日左右的时间,很明显是出现了什么意外。
不过此时代没有像许同志世界一样能够通过电话交流,所有的远距离问候全部都需要靠书信这么一个具有一定风险性的原始方法,出现了意外自然也是在所难免。
想到如此,许轻舟只得是猜测道:“可能是风雪太大,飞鸽过不来吧?”
而却在此时,房门突然被传唤之人拍响,而细听发现是露水着急的声音。
“公子!公子你醒了没有!”
“怎么了露水?”
许轻舟应声开门,而小露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仿佛出现了主心骨,紧张恐惧的神色淡去了不少,又赶忙指了指远处的大门方向急切道:“公子你快去看看呀!许府外面来了好多的兵马!”
似乎是顺应着露水的话音,一阵喧急的马蹄声在许府之外响起,而后就见马骑为首之人手持一卷金旨跳下了马走进了院落,随后展开金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请许文魁即刻动身启程前往王都,与久宴公主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