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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武侠修真 > 异梦红尘 > 第178章 此即为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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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海的林边之中,一场实力完全不相匹配的战斗正在打响。

天下七境与地境的差距已是云泥之别,更何况对方是成名世间许久的天下八境?两个境界的差距压迫的马沓飞根本无法与其对敌,更甚是在其领域间呼吸都有相当大的难度,可事到如今也唯有以命相搏。

叮!

不出意外兵断人伤,轻飘飘的将马沓飞手中的铁剑折断,道一般不由得打量起这个明知不敌却依旧与自己死斗的后生晚辈,随即笑着道:“阁下的剑术倒是有些川剑的气势,不知曾经谁人教过你?”

马沓飞看了一眼手中唯剩的一截剑柄,便将其丢在了泥水中后再度看回了道一般。

“是一个傻女人教的,不过收了我三壶酒钱当做学费…”

已然绝境,可一向总是畏缩且猥琐的、被许轻舟称之为最不靠谱师叔的他此刻目光却是未有半点胆怯的闪躲。

谈话像是老友叙旧,不过二人之间的杀意始终未曾消弭过。

道一般看着这个面容比自己年长许多,但其实岁数要年轻太多太多的后辈,不由得再度眯眼笑道:“阁下的身上应该有一柄剑,一柄比方才老夫折断的剑要强上无数倍的剑……对吗?”

见马沓飞并未做声回答,道一般又接着道:“幻视于乾坤,蜃隐于山海,十君之中却有一剑与其相似。不借助此剑,阁下绝不可能逃过老夫携诸位高手的追捕,也无法隔绝掉蓝天镜的监视。”

“呵…你知道的很多…”

“老夫不仅知道你身上有蜃海,还知道你的修为如今被锁住而进步不得。”

天下八境已经摸到了一丝成神的韵味,参透凡人的骨龄最简单不过,道一般观马沓飞不过三十而已,如此年轻自然是对他产生了兴趣,便语气亲和的接着道:“说实话,阁下的天赋异鼎,不过而立之年便已至天下境的门槛之前,若是机缘足够心境豁达通透,踏过去成就武道天下也绝非难事。扪心自问老夫年轻时也没有如你这般的天赋,看你明珠蒙尘实在可惜,今日执迷不悟陨落于此更是痛心疾首。你若是愿意归顺成为老夫的座下子弟,老夫以人格担保自会让你安然无恙。”

可听闻此话的马沓飞却似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般,便用眼睛不屑一顾的扫过了一眼他道:“呵呵…道一般,你说这天下有多少人被你那和蔼外表所骗?一个明明暮年垂垂的老头,看起来却如刚刚成年的年轻人,用的各种方法想必你自己最清楚吧?”

道一般眼睛一眯,语气微微寒了三分:“哦?看来你是知道些什么?”

“你现在的这副皮囊,应该也是曾经你所收入座下的某个天才弟子吧?”

话已至此,无疑将所有都挑明的一清二楚,空气突然凝滞住了片刻,待到三五十息之后道一般才似是惋惜般的摇了摇头叹气道:“罢了罢了…既然阁下执迷不悟,那老夫也不再劝你。十君蜃海放在阁下手属实有些糟蹋,还是让老夫接过此剑好生保管吧!”

雨水因为势的冲击而下落的速度都有所缓慢,马沓飞感觉到自己身边的空间都被凝固起来一般。他眼光微寒想要抽身向一旁林中逃离,以借用蜃海的恩泽甩开道一般,可道一般的势如同水蛭牢牢吸附在马沓飞周围,任凭他怎么躲闪都无法从中脱离。

“放弃吧,若是让你这个阵境的后生逃离了去,那老夫这百十年岂不是白修炼了?”

道一般说的随意,他的目光里也是并无对马沓飞的半点重视,毕竟二人之间的悬差实在太大太大。

而马沓飞若是苦苦支撑之际挑衅般笑了笑道:“自以为胜券在握而忽略了目标,是你们这些人在认为十拿九稳时最常犯的错误。”

可马沓飞的话激不起他的一点点的怒火,道一般只是微眯起眼悠悠回应道:“呵呵,可周天之下都是伏兵,你又觉得一个已经废掉的人能够逃到哪里去呢?”

许轻舟的确逃不出去,又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向外面逃。马沓飞身边的迷幻在下一瞬间突然裂开一道口子,迷境毕竟只是迷境,除了阻碍视线之外无法增添或是去除实际存在的东西,也让迷失期间的许轻舟误打误撞又寻了回来。

“师叔?你怎么样!”

见到他回来马沓飞心里原本放下的心又再度悬起,更是有不解的怒火不遏而出:“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师叔!别再傻了,和我一起走吧……以你平日的那种方法,一定…一定能走的!”

许轻舟不愿放弃,因为他已经失去了许多身边的亲人朋友,不想再因为任何一个人为自己丧命。

可马沓飞却是赶忙抓起他的手向着东边极速冲去,心急之下更是将道一般设下的势之迟缓冲破了许多。

“糊涂!”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道一般,其身旁已经多了许多前来助阵的围攻之人。对于道一般来说,有些人的路给过一次便足矣,若是未能如自己所愿,那还不如在眼下直接毁掉。

许轻舟则是自责的反问道:“那师叔为了我这个废人而丢了性命就不糊涂了吗…”

“小子,你叫我什么?”

“师叔…”

“所以照顾你也算是师叔的职责对吗?”

一时间竟让许轻舟无言以对,那个从前极不靠谱的邋遢师叔此刻宛如最有力的肩膀,支撑着许轻舟一直前行。

可许轻舟仍是不愿意放弃:“师叔…一起走吧…”

马沓飞却是抬头看了一眼身后黑压压的天空,那里有不下于十几位的天下境正在向这里赶来,其中不乏还有天下八境的恐怖存在。

“呵呵,傻小子…别在自欺欺人了…”

“师叔…”

“说实在的,师叔我这辈子做过一件非常错误的事情,就是在该勇敢的时候没能勇敢,而现在后悔莫及却也无法补救。小子,师叔已经后悔过一次了,不想再后悔第二次…”

或许是看着身边的年轻人让马沓飞想到了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只是彼时的他因为做了一件又一件的错误选择而让他如今追悔莫及。而此刻的他不愿再感受到那种感觉,所以看向前方的眼神也坚定了许多。

“你很不错,真的很不错…师叔在学院那么多年无甚牵挂,却又在见过你之后心思活络了些,或许真的是被你一顿年夜饭给收买了吧…”

说到这马沓飞突然眼睛中微光一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在学院中喜欢逗弄许轻舟的模样。

“可惜没机会再去你那小院子里嗑瓜子了…呵呵……”

雨林的尽头之后是一方山间村落,马沓飞将许轻舟放下之后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此别即永别,回首再不见。

睡在昏暗而又逼仄小房间中的那个邋遢年轻人终究还是醒了过来,他打开了门慢慢走了出去,只因为有一个年轻人需要他去引导走向正确的路。

如今是,现在亦是……

“小子,你要向我证明,证明她没有看错!不要让她白白的去赴毫无意义的死!”

转身间马沓飞立刻为许轻舟抵挡下从远处抛射而来的数道威势锁定,随后又将他奋力的往后一推。

“走吧,呵呵……这次别在回来了…”

可许轻舟内心的悲怆已然换作了深深的不解,他对着那个背影做出最后劝阻:“师叔!没必要为我而死了,没有意义…”

正在奋力抵抗着道一般威势的马沓飞突然目光一凝,随后心中有如同冰碎般的声响。仿佛那个离开他许久姑娘的声音又一次回荡在了耳畔,也让他困顿了许多年的疑惑突然解答而开。

“对啊…原来是这样吗…”

不知不觉间,原来自己也成为了曾经最爱之人的模样吗……

在如此绝望的这个时刻人的神情是应该怎样呢?

痛苦流泪?追悔不已?懊悔至极?

可许轻舟从马沓飞的侧脸上并没有看到这些,而当他在接触到那双突然清澈无比的眼睛之时,甚至有了一种看到了陌生之人的错觉感。

“嘿!小子!”

那个总是马大哈的师叔终究是回过了身,只是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颓废与散漫,取而代之是宛如新生的洒脱淡笑。

足燕是文武双修的世间第一天才,说他不会诗书礼乐又怎会可能?只是过往的风沙掩盖了他的韶华,而如今想的透彻之后那总没有踏过去的一步便是水到渠成。

却见他笑着将酒壶取下,那是曾经最爱的姑娘所留下的遗物。

寒冽的烈酒入喉,化作了他最后咽下去的一腔热血。

背后那柄始终未现其形的剑被慢慢拔出,马沓飞迎着风雨看向冲压而来的黑云,随后将一直都佩戴在腰间的酒葫芦丢给许轻舟,随后云淡风轻的笑道:

“记住!没什么事情本身是有意义的,可若是没有人去做,那便没有人赋予意义。正如死亡不是道路的终点,历史终会被过往之人记下。就像风一直记得落叶的样子,水记得鱼群摇曳的泳姿,光会在洒落之后留下温暖,我的存在也是有过证明的……”

许轻舟的视线突然在不断拉远,他被马沓飞以一种罕见的文道手段从幻境之中送出,就只是无能为力的看着那个转身之后的背影越来越远。

“马师叔……你在干什么……马师叔!”

他想追赶上去,可似乎却越跑越远。但呐喊声中远去的背影并未缩小,反而越来越高大,高大的好像快要将这世间的所有苦难全部挡下。

“马师叔!”

咆哮的呼唤被过往名为回忆的风吹散,随后还有那个邋遢师叔最后的笑言。

“小子记住!你有过一个爱嗑瓜子的师叔,还有过一个爱喝酒的师娘!他俩都为了一件事而做出了毫无怨言的选择。小子记住!活下去…向前走!别停下!”

熟悉声音慢慢消迭隐去,唯留下朦胧的雨境以及压的许轻舟内心喘不过来气的悲怆。

雨中发落而下,遮住了许轻舟所有的表情,却见他突然咬着牙开始向着东方跑去。

他很痛,痛的浑身颤抖。

可他不能停,他只能跑,一直向前跑。他不想让师叔舍命为自己破开的生路再度化作毫无意义的送命。

雨是没有味道的,但与泪交融之后的苦涩只有流泪之人自己知晓…

而身在幻境中的马沓飞以手慢慢擦拭而过蜃海的剑身,却见他的外貌也逐渐变回了那最初的意气风发,剑镜倒映出自己的模样似乎与当初未变。

不,是变了的…

“飞儿…我终于也做到了呢…”

他的身体开始散发出一种虚无的火焰,由内而外开始燃烧,随之升腾的还有他的境界。

眼前的围攻天下境已然踏进了他的势与剑境之内,又或者说踏入幻境是必然之事,因为足燕将这一方天地许多丈内都化作了自己的领域。

当然,代价是世人所无法承受的……

“燃魂?!”

成千上百的围攻之人在看到那个挡在大军面前的孤单身影时似乎都有了轻蔑的笑容,可当那男子身体燃出虚火之时,却又有多少人发自肺腑的敬佩。

“人的心…是可以突破天际的,若那浩瀚的苍穹将永远高高在上 ,这一秒…我比世人更接近太阳!”

他最爱的姑娘曾经说过最喜欢的花是向日葵,那不妨自己也变作一颗向日葵所一直看向的光辉。

他铿锵有力的话语在最后风雨之声中传达给了远方不断冲刺的许轻舟,而后者只能任由风雨不断吹打在自己的脸上,

“这里是幻境,唯有杀了他才能去杀那许轻舟!”

“上!杀了他!”

“杀!杀!”

雨似乎从地上回流向了天端,而其内之人亦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只知道在猛然间那个海市蜃楼的幻境碎裂,与之响起的是一道惊动乾坤的轰鸣。

他引燃了自己曾经的一切,化作了一团点亮黑暗的烛火之光。曾经那个踌躇在雪冬心爱之人尸体旁的男人,终于领悟了心爱之人所想要他领悟的一切。或许这一刻他不单单是接近了太阳,甚至比苍穹之上的万古长明还要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