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行车中，徐璐忍不住好奇。
茫茫夜色，车子行驶快半小时，她还不知道目的地。
“快了，再有十分钟就到。”
刘晨阳随口应付，又开了会，拐弯进入老城区域范围。不久，至一所普通的学校前，将车子停下。
荣城第三十八中学。
不同于路上偏僻，这里还挺热闹。也不同于荣城市中心越来越国际化的风格，这里仿佛锁定了岁月，处处充斥着一种极让人感触的人味儿。
“这我以前的母校，好久没来过了。”
刘晨阳先下车，等人到身边后，指了指学校大门。
徐璐失望也好笑：“我以为你会带我去什么好地方呢。”
“这里很好！”
刘晨阳帮她拢了下外套，顺便搂住了她肩膀。走着，说着，介绍着。偶尔碰到觉得她会喜欢的特色食物，随手买一些。
“这是我第二个家，也是我的避风港。那会很多老师知道我家情况，对我特别好……学校举办运动会，连鞋子都是班主任偷偷买来送我的。”
刘晨阳指了指远处一家鞋店：“以前那是家小超市，我捡了水瓶，会卖给老板。”
“超市要水瓶干嘛？”
“我当时以为老板是为了赚钱，后来才想明白，人家是善良，给你留着尊严呢。当时可惨了，人人知道我父母离婚，人人知道我父亲酗酒赌博……因为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老师还家访过几次。”
“当然，除了好人。还有许多同学看我笑话，欺负我。之所以跟人经常打架，就是因为许多人有那种与生俱来的低俗势利。我上大学之前，挺惜字如金，喜欢一个人独处，喜欢安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听歌，看看书，学点感兴趣的东西。”
“呶，再前面是老医院旧址。我在里面工作不到半年，医院就搬到了新区。工作是毕业后我爸找人帮忙安排的，他说花了挺多心思给人送礼。没跟你说过，我爸最后贷那笔钱，是因为我工作的事，大部分用来协调关系了。所以那帮追债的来我工作的医院闹，正是种奇妙的因果关系。”
“医院那么难进？你读的那个医学院挺好的。”
“市级别的医院何止难进，抛开学校，对学历的要求基本都是硕士起步！”
“难怪刘叔叔对你那么差，你现在还能时常记着他。”
“哪有当爹的不爱自己儿子，他坏的方面很多，好的也挺多。他见不得我在别人那里受委屈，一见就炸！从小到现在，都没变过。”
“你说，我怎么恨，因为再恨我都最清楚。他能活到现在，撑到现在，是放不下我。他当时妻离子散，最厉害的右腿被人打断，被终结了运动生涯。无穷无尽的债务压力，看不到翻身的希望……”
“我奶奶或多或少因为他，那个阶段也去世了。他以前多骄傲啊，记得跟荣城当时的市领导合影。那个年代，人家可是真正的土皇帝，他都不屑应付……最后沦落到去借高利贷，酗酒，醉生梦死，得过且过……”
“他年轻过，像我这么年轻的时候。职业生涯到顶，荣誉无数，还娶了当时首富女儿的我妈。可能是得到的太多，太优秀，后面才一落千丈。他自己承认，智慧不够，驾驭不了突然而至的许多东西。”
“刘叔叔年轻的时候应该挺帅吧！”
“肯定，我妈属于特别重视眼缘的那种人。不说她跟我爸，小时候就因为我比媛媛长的好看，我能感觉到。她去哪带着我是想带，媛媛属于顺便带着，不好明显偏心的那个……”
“媛媛很漂亮啊！”
“小时候不好看，我妈经常说她一丝优点没遗传到！”
“哈哈，我都替媛媛委屈死了。”
刘晨阳想到趣事儿，跟着也笑：“你看环境对人的影响还是蛮重要的，媛媛从小就得想方设法的博取父母关注。才会在陈家生活的时候，习惯性的交好讨好那些表哥表姐表弟表妹。”
“她对陈阿姨没意见？”
“意见大了去，在一块动不动还提呢。年龄大，懂事了，有时把我妈挤兑的都不好意思。”
闲聊，刘晨阳帮她把口罩戴上。牵着去了一个奶茶店，排队买了杯蜂蜜水。
热腾腾的杯子，徐璐双手捧着，抬了下眼睛：“咱走多远啦，车在哪停着我都忘了。”
“有一两公里。”
“我说呢，脚怎么有点疼。”
刘晨阳低头看着她略高的小皮鞋，在她包里翻出点柔软的面纸，蹲下塞垫在了两个脚踝处。抬起头：“这样会不会好点？”
徐璐无言：“你好歹顾虑点我形象，难看死了。”
“那要不咱往回走？”
“我很久没走过那么远的路，走回去肯定磨破。”
“啥意思，让我背你。”
“我没说……”
嘴上不承认，见他微微矮身，马上松开一只手抱了上去。将茶凑到了他嘴边：“我喝不完，你替我喝点。”
“没吐里面吧！”
“你人很奇怪诶，口水都不嫌弃，竟然嫌弃间接的口水。”
想让背，却也没让背多久。走出四五十米，她就从他背上下来，有些恍惚：“你变坏很多……”
“哪坏？”
“心坏了，突然间对我越好，让我觉得你人越坏。”
“为啥！”
“你自己清楚咱俩短时间都没办法完全放下隔阂和外界影响，故意在临去燕京前对我好，就想让我死心塌地等着你。”
刘晨阳惊讶她这种异于常人的脑回路：“帮你买杯茶，背着走几步路就对你好了……”
“是态度，你态度好。”
“那你等不等着我。”
“对我不好，都会等。我欠你的，活该被你这么侮辱作践。”
“你不欠，连钱你都还了。诶，你突然间哪来的钱。又是扩张收购，又是还债的。”
“不告诉你，我钱多着呢，家里还凭空多出来几栋楼。”
“什么楼？”
“也不告诉你。”
“不说我能猜到，八成你父母离婚，你们娘俩想方设法从你爸那里搜刮出来的。其它钱，除了你舅舅跟你爸，你不会想找别人借。”
“璐璐，我发现你跟你爸特别像。总在无声无息间，让人意外。”
“我跟他一点都不一样，他属于奸商，连家人都不完全信任。我如果跟他一样，就不会主动跟你说这些。”
“那你跟我说这些是……”
“我是认为你这种性格，早晚要栽跟头。想跟你说，没退路的时候，我多少能帮点忙，别忘了找我！”
刘晨阳愣了愣：“我永远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把你给拽下水。”
徐璐挣开他手臂，拉开距离：“你就是从心里面，没有认同过我哪怕一次。所有事情，你觉得自己可以扛，应该自己扛。习惯性去凉别人的热情，将距离拉远。”
“不是你说的那么回事。”
“哪回事？”
“我觉得钱这方面，自个心里要有数……”
徐璐打断：“你懂不懂夫妻一体这四个字的意思？”
“好，你对。借你吉言，等我破产的时候肯定找你。不是，你明明是好意，说出来的话却越品越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