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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蒿啊,你想不想和我学医?”钟先生坐在炕上,一句话突然出口。

徐艾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更是瞪得大大的,问:“钟叔,你说什么?学医?”

钟先生点点头。

徐艾蒿有些疑惑:“可是我不识字啊?再说我一个女孩子家学医,人家会让我瞧病吗?”

钟先生不屑地说:“谁说不识字就不能学医,谁又说女孩子不能学医,只要你肯学,我就能把你教会!再说,不识字你可以学啊,谁也不是天生下来就识字的。”

看徐艾蒿还有些犹豫,就又说:“俗话说得好,技多不压身啊,现在学了,不定以后什么时候就能用上,有个手艺总比没有强!”

钟先生只是说了其一,至于担心以后陈俭对她不好,她也可以自己活下去的话。钟先生并没有说,那只是万一,只是最坏的打算。现在钟先生想报答徐艾蒿对自己的照顾,也想把自己一身的本事传下去。

既然儿子没了,当然,就算儿子钟宝还活着的时候,他也不学的。倒是这徐艾蒿,心细,人又善良。

识不识字倒不是最重要的,不识字,大不了自己以后教她就成了,她也还小,边学识字,边学医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就看徐艾蒿肯不肯下苦功夫去学了。

这钟先生,你别看他现在只是一个在乡村里四处行医的草头医生。其实人家祖上可真的是辉煌过的。他的祖爷爷是在清朝宫里头,当过御医的。再往上数,家里也还有无数个在当时有名的名医。可以算得上中医世家了。

只不过后来,他祖爷爷在宫里得罪了一个皇子,全家人受了迫害,被发配到北方这苦寒之地。

过去中医大多是祖传,很少有人会传给外人。所以,钟先生虽然没有学会祖上的十成医术,五六成是学会了。

那些啥秘方,偏方就不说了,光宫廷里那些养生的药丸子做法,就会好几十种。真拿出去,也都是钱呢。

再有,钟先生家里攒的那些祖传的医书。那可才真是宝贝。他们家祖上可没少搜集一些稀有的,甚至是绝世的医书。你想想,那时候他祖爷爷是御医,地位在医生里,就属于顶尖了。

过去医生这职业并不受重视,属于中九流,跟算卦的,和尚道士地位一样。能混到御医,那就多少算是个小官了,同时也是对他医术的肯定。

所以巴结的人肯定有,人吃五谷杂粮,不可能不生病,生病谁不想找个厉害点的医生啊。

他只要放出风去,说想收藏点医书,那肯定有求医的,或者跟他示好的,准备以后求医方便的人,给他送点。

这医书可就不老少了。钟先生本来想留给他妹子,石老太。万一有一天他不在了,把这些书传给小猫的孩子也好。

为啥说传给小猫的孩子,不传给小猫呢,因为小猫遗传了她爹石进祥,也是个傻子。生活都不能自理,根本就学不了医术。

所以钟先生本来想着,妹子石老太那也算自己最亲近的人了,她的后代,也算是自己的血脉亲人,将来小猫腰是能结婚,生出来不傻的孩子,那这医书传给小猫的孩子,这也算是肥水没流外人田。

如果石老太不想把这医书,传给小猫的后人,那就交代她,有机会给于大龙家的那个儿子。也当是自己这个亲爹,给儿子留的一点念想。

但是自己妹妹的袖手旁观,让他可寒心喽。血脉亲人,还不如个无亲无故的外人对自己好。

所以,他决定把他这一身医术,和那些个医书,都传给徐艾蒿。

至于说,为啥陈厚魁收留的他,他却只感谢徐艾蒿,却不感谢陈厚魁。那是因为,在钟先生心里,陈家那是欠了他的大恩的。

是他救出了陈家父子,不然,陈家父子早就见阎王去了。

当然,他是不会觉得,这是用陈秀秀的幸福换来的。

所以,陈家供他吃住,都是应该的,反而徐艾蒿并不欠他的,却全心全意对待他,让他感动了。

陈秀秀回家的时候,徐艾蒿已经和钟先生学了好一阵子了,只是钟先生不让她告诉别人。徐艾蒿只说是钟先生教她识字,对学医的事只字未提。

听说钟先生在她家里,陈秀秀并没有和她爹提起,从前钟先生,是如何逼迫自己回石家的事。

那些往事,陈秀秀就打算让它们烂在肚子里。再说,在她生命垂危的时候,是人家钟先生的偏方救的她。所以,前尘了了,啥也不想说了。

经历了生死起落后,她什么事儿都比以前看得开了。

陈厚魁说完钟先生的遭遇,陈秀秀轻叹了口气,道:“想不到钟先生这命也挺苦的,他一个人,岁数又这么大了,就让他住这儿吧!”

钟先生其实也就五十多岁,那要是在现代,还正龙精虎猛呢。可你别忘了,这是在民国,人们那时候生活水平特别低呀,大家都吃不饱,穿不暖,成年劳作,能活到五十多岁的人,都算高寿了。

幸亏钟先生好歹是个老中医,自己平时保养点,再加上行医的人,不用干啥农活,多少有点小钱。

不然那要是一般人,经历这么一场,也差不多就见阎王去了。

陈俭一听陈秀秀说,让钟先生在自己家住,气得直跳脚:“天天他啥活也不干,还得让艾蒿伺候他,把这儿当什么地方了呀!跟他无亲无故的,凭啥让他在咱家住呀!”

陈秀秀微微一笑,爱怜地摸摸陈俭的头,“凡事不能都想到坏处,人都会有个为难遭灾的时候,谁也不敢保证一辈子,都能顺顺当当的,万一我们什么时候不好了,不是也希望有人能搭把手吗?你说是不是啊。”

陈厚魁边在炕沿上磕烟袋锅子里的烟灰,边吆喝陈俭:

“小兔崽子,当年要是没有钟先生出面救咱俩,咱们早就死了,人可不能过河拆桥啊!要有良心,要知道感恩呢,你小子还得多像艾蒿学学,你看艾蒿比你小,但是可比你懂事多了。”

徐艾蒿被夸奖,涨红了脸,低着头,嘴紧紧抿着,忍住笑。

湘莲在旁边冲陈俭做鬼脸,陈俭小声嘟囔,“我又没求钟先生去救我,他自己愿意的!”

陈厚魁一听,从炕上就跳下来,骂道:“我打死你个臭小子!”

伸手就要扇陈俭耳光,陈秀秀忙拉住他,劝道:“爹,陈俭还小,他也就嘴硬,随便那么一瞎说,您老人家可别当真喽。”

转头对陈俭使眼色,“快去抱点柴火,一会儿姐给你们烙黏米面饼子吃。”

湘莲一听有好吃的,忙推陈俭:“小哥,小哥,快去抱柴火,湘莲饿了,要吃饼子!”

陈俭趁机赶紧出门,陈厚魁在身后还骂他,“真不是个东西啊,我怎么养了这么个白眼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