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云城,广袤的城市中央,大片雄伟的夏旸皇宫,楼阁上覆盖着闪闪发光的琉璃金顶。
宫门重深的殿宇中,一列列红衣守卫披甲持戈,整齐肃穆的立在皇城中各处。
艳阳之下,一处与寻常宫殿无甚区别的行宫中,不见守卫与下人踪迹,唯有几处早莺叽叽喳喳的啼个不停。
门口两队士兵如雕塑般矗立着一动不动。
“啊!”
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声传上云霄,惊的院中几只小鸟扑棱着飞远了。
听到这凄惨的叫声,大门左侧一位年轻士兵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站好,别动!”旁边腰间佩剑的士兵小声命令道,他那饱受风吹日晒的脸上显出黝黑的肤色。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站好你的岗!”低沉的语气中饱含士兵该有的坚定。
年轻士兵赶忙挺直了腰板。
“啊!”
不一会儿,又一声传来,年轻的士兵喉结上下动了动,咽下一口唾沫,额头上两颗豆大的汗水滴在了脚下。
这处宫殿便是夏旸皇子俞恒琰的行宫,宫中无甚人影,就连伺候传唤的下人都寥寥无几。
行宫正中一处庄严的殿宇内,门口左右各立一守卫士兵。
与大门口的红衣甲士不同,此二人皆着黄衣、披链甲,左侧一人腰挂佩剑,面色冷峻。而右侧之人,手握一杆银色长枪,神色紧迫的左右观望。
“啊!啊!”从大厅的内屋中接连传出两声凄惨的叫声。
此时,正厅中,一位官宦模样的老者来回踱着步,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一双手紧紧攥在一起,不时的搓来搓去。
而内屋中,俞恒琰正赤膊上身,盘膝坐在地上。
裸露出来的皮肤中,透出条条橙红色的脉络,如蛛网般爬满了整个背部,缓缓向前胸和四肢蔓延。
俞恒琰四围的空气如同处在熔炉之中,散发出灼热的气息,灼烧的周围空间都变得扭曲。
“小师弟,抱元守一,平心静气!”
俞恒琰身后的邓白芝长老一边运功,一边说道。
邓白芝长老灰白的眉毛已经拧成一团,两个太阳穴因为用力而微微突起,庞大的淡蓝色气劲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吹动着衣袍都飘了起来。
俞恒琰此刻面部狰狞,紧紧咬着牙关,双拳紧握,拼命抵抗着体内发作的玄天赤脉。
他的背上、额头不时的冒出汗水,可还没凝结成汗珠,就被灼热的皮肤上蒸发,变成缕缕蒸汽飘散。
“师兄,药……药……”
俞恒琰口中含糊不清的说道。
全神贯注运气的邓白芝,体内磅礴的真气飞快的运转,通过指尖涌入俞恒琰体内。
此刻俞恒琰体内,周身经脉如岩浆爆发般,不时的生出一股燥烈之气。
跟以前不同,这次发作异常突然,汹涌而至。
一刻钟之前,俞恒琰正在与邓白芝长老下棋,脊背莫名感到一阵灼烧,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体内的灼烧感迸发起来,上身衣物只在瞬间就化为成灰烬,吓得邓白芝赶忙给俞恒琰服下一粒“归元静气丸”。
这股燥烈之气不受控制,在他体内左冲右突,撕扯着他本就羸弱的身体,邓白芝竭力用自己的真气去压制。
可是这次俞恒琰周身奇经八脉全部发作,即使服下一粒“归元静气丸”也不见效果。
邓白芝长老用尽全力帮他调息,刚平息了这里那里又躁动起来。忽然察觉不大对劲,他的双眼瞳孔放大。
就在这时,俞恒琰体内快要被压制的燥烈之气,如同烈火遇到干草一般,骤然而起,一下把邓白芝长老的真气吞噬殆尽。
燥烈之气猛然爆发,顿时屋内一股刮起一阵灼热的风,呼啸着四散吹来。
热风吹过,桌案上的书、纸,瞬间被点燃,就连床帏和远处的帘子都被点燃。
大厅内的宦官见到火起,瞬间慌了神。
一边大喊“着火了”一边向外边跑去。
邓白芝长老离的最近,被这股热风吹的倒退了三步,赶紧聚起真气稳定身形。
方一定身,“噗”的喷出一口鲜血,自身被俞恒琰体内的燥烈之气反噬到。
面前的俞恒琰已经失去意识,脑袋垂在胸前,后背上的橙红色脉络急剧扩张,此时已蔓延至半个胳膊。
“不好!”邓白芝长老心中一惊,顾不得自身伤势。
赶忙跑到对面的桌案上,拿起一个白色瓷瓶,拔掉瓶塞,倒出一颗黄豆大小的黑色药丸。
邓白芝长老伸出左手,捏住俞恒琰的脸颊,手指刚碰到他的脸,就传来一股滚烫的触感。
忍着灼痛,把手中的药丸,塞进他的口中。
然后,又来到他身后,重新聚起真气,为他调息。
这时,在刚才宦官的带领下,外边涌进来七八个人,有宦官有宫女,有的提着桶,有的端着盆。
见到屋内俞恒琰的情形,众人脸上皆是一慌,一个宫女看到他背上的异样,吓得“啊”的叫了一声,手中的木盆掉在地上,盆中的水洒了一脚。
“混账,赶紧救火呀!”带头的宦官扭头看了一下被吓到的宫女,生气的喊了一句。
此时,内屋中乱作一团,火苗越烧越大,救火的下人进来看到火就浇水,浇完又赶紧跑出去接水。
带头的宦官浇完水,愁容满面的看了仿佛置身事外的邓白芝和失去意识的俞恒琰一眼。
“哎呀!”叹了口气,又疾步走出去。
门口守卫的两人,依旧还站在门外。
持枪的中年男子不时扭头向内屋望去,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拳,不时的叹气。
“大哥,咱们进去看看吧!”持枪男子焦急的说道。
“别忘了我们的任务是什么?”佩剑的男子面色毫无变化,冷静的答道。
“可是……你看这……”持枪男子不时向里张望,半个身体都扭进了大厅。
“有他们在,你还不放心?”佩剑男子面色仍旧从容,“况且,还有邓长老。”
“哎呀!”持枪男子用力捶了下大腿,难以抑制脸上担忧的神色。
内屋中,邓白芝长老双手快速的结印,手指间流露着白色的真气。
只见他伸出右手,飞快的点在俞恒琰两肩和背上数个穴道,然后聚起真气输入俞恒琰体内。
这时,第二粒“归元静气丸”服下后,药效发作了,俞恒琰胳膊上的橙红色脉络正逐渐回撤,不多时,已经缩小至背脊处。
邓白芝长老不敢有丝毫松懈,紧咬着牙,两腮的肌肉紧绷,全力用自身的真气把俞恒琰体内的燥烈之气压下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邓白芝长老收回真气,调息一番,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身形一晃差点跌倒,他赶忙脚下用力,方才稳住身形。
俞恒琰身上的橙红色脉络已经消失,只在背脊中央留下一道血红色的闪电状印记。
此刻,屋中的火势已经四处蔓延,虽然又有七八人加入救火,仅凭这点水难以控制火势。
邓白芝长老环顾四周,长长的灰白色发须无风自动,右手袍袖一挥,瞬间屋中的烈火如灰尘般被轻轻拂去。
救火的众人脸上又露出震惊的神色,端着手中的木盆,愣在原处。
带头的宦官双手提着一桶水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看到此情景,赶忙朝众人挥了挥手。
“都走都走,快出去!”
说罢,众人转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俞恒琰醒了过来,慢慢睁开双眼,看到屋中一片狼藉。
正当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盘膝坐在一旁的邓白芝长老也从冥想中醒来,赶忙起身过来扶住他。
“师兄,我……”俞恒琰的脸色苍白,沙哑的声音说不清话。
“小师弟,你已无碍!”邓白芝扶他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拿起一件披风,为俞恒琰披上。
俞恒琰看到桌上的茶杯,端起来将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喝完不解渴,捧起茶壶直接大口喝了起来。
“师兄……”俞恒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我是不是又发作了?”
在邓白芝柔和的眼神中,俞恒琰看到了答案。
同样,他也看到了邓白芝嘴角尚未擦去的一丝血迹。
“师兄,你……你受伤了?”俞恒琰虚弱的声音中,带着关切之情。
“无妨,被赤脉之气所反噬,调息几天就好了。”邓白芝笑了一笑,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倒是你这次发作,太不同寻常了。”
俞恒琰低头盯着脚下的地面,双眼变得空洞无神。
旁边小院的走廊里,赶来救火的几个下人围成一团,对面是方才带头的宦官。
宦官从左手上的带子中抓了一把,在每人的手中放下一块碎银子。
“今日之事,你们全当没发生过。”宦官发完银子,用又细又冷的声音说道,“谁要是敢说出去了……”
说罢,右手在脖子上抹了一下。
几个下人顿时身形一抖,这声音仿佛也让他们感觉到了寒冷。
大厅门口,方才站立左右的二人已来到厅内。
“殿下,你怎么样?”持枪的男子还未走近,粗重的嗓音远远传来。
“我没事了。”俞恒琰虚弱的答道,苍白的脸上勉强挂起一丝笑容。
两人走过来,持枪男子上下看了看俞恒琰。
“没事……没事就好,可把俺们急坏了!”
说完,“锵”的一声,手中长枪戳在地上发出脆响,在安静的大厅内异常刺耳,几人扭头看了一下。
他好像意识到了不妥,双手轻轻提着枪身,“嘿嘿”傻笑了两声。
“邓长老,殿下这次发作这么突然,怎么不规律了?”一旁佩剑的男子向邓白芝抱拳行了礼,才恭敬的问道。
邓白芝捋了捋长须,向着虚空叹了口气,许久未说话。
“我想起来了,今天那壶酒……”坐在椅子上的夏旸俞恒琰突然说道,抬起脑袋,眼睛紧盯着门外。
这时,那个带头的宦官大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捉急的神色,快步走到厅内。
“殿下,殿下,你可别吓老奴啊?”人未走近,细细的声音先传过来。
厅内的几人都把目光聚集在的他的身上。
宦官进来,蠕动着略显肥胖的身体跪在俞恒琰身前,伏身拜了一拜。
刚一起身,看到几人的眼神都在盯着自己,不觉愣了愣神,然后疑惑的看向俞恒琰。
“齐公公,今天那壶‘仙人醉’是谁进贡来的?”俞恒琰的目光变得犀利,并没有看向齐公公。
齐公公小眼睛转了几转,略一沉思,抬头说道,“是禄重王进贡来的。”
“禄重王?”俞恒琰听罢,眉间露出满满的疑虑。
“你亲自去内库查查,确认一下,是哪位官员司其职?”俞恒琰略一沉思,接着安排道,“顺便查一下是何人载册?何人入库?”
“奴婢这就去!”齐公公听罢,立马起身,弯腰走了出去。
“跟酒有什么关……”持枪男子话说一半,瞬间明白了,瞪大眼睛看着俞恒琰。
“禄重王,不应该吧,他素来与世无争,再说他也不知道殿下的病情。”佩剑的男子这时也疑惑起来,右手拄着下巴,左手环抱在胸前。
邓白芝静静的端坐在一旁不语,此时俞恒琰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