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默读着弹幕,脸上的笑容显得越来越变态。
“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你要是有钱,你也这逼样。”
“你不能因为嫉妒别人有钱就杀人。”
“这就是有钱人和穷人思维上的差距,你这屌丝也就这点出息了。”
“举报直播间了,不仅挑唆对立情绪,还拍摄不符合普世价值观的视频。”
“举报!”
“举报!”
“举报!”
弹幕上突然卷起了一阵抵制阿南的热潮,但很快就被支持者的声浪压了下去。
“支持阿南!爆杀资本家!”
“支持阿南!爆杀资本家!”
“支持阿南!爆杀资本家!”
阿南仰天大笑,他斜靠在椅子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什么穷人思维?富人思维?
富人花钱坐头等舱,这叫享受生活。
穷人花钱坐头等舱,这叫奢侈浪费。
有钱人放屁都是香的。
没钱人养花都是臭的。
穷人之所以越来越贫穷,是因为没钱,而不是因为他懒惰、愚蠢。
富人之所以越来越富有,是因为有钱,而不是因为他勤奋、聪明。
有钱者永远有钱。
没钱者永远没钱。
如今的时代,资本远比劳动更有价值。想要让这个世界重新公平,那就必须……”
滋滋滋……
直播的画面突然被掐断。
魏来看着手机屏幕,突然有些落寞地叹了口气。
“唉……看来总部成功阻截直播信号了。”魏来耷拉着眼皮说道,“俗话说得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阿南之所以被切断了信号,八成也是摘下摄像机的原因,等他重新戴上,信号就会回来了。”
“嘘……”
丁一冲着魏来做出了噤声的手势,他们毕竟还在坐出租车,万一给司机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秘密就不好了。
魏来微微一笑,不以为然地继续说道:
“放心啦,没问题的。我们马上会动用A级诡异物品,扭转全体人类的认知,他们迟早会忘掉这一切,现在和他们说这些,也没关系。你说是吧,司机师傅?”
“啊?”司机愣了一下,“大概吧。”
司机不敢和自己的两名乘客对话,他总觉得这二人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些问题,总是说出一些非常中二的语言。
丁一受到魏来影响,也彻底将保密协议丢到了姥姥家,和魏来一样彻底摆烂,畅所欲言起来。
“魏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信仰出现了问题。”丁一指着自己的脑壳儿说道,“我有那么一刻,我觉得阿南做得很对,甚至还想加入他的队伍。”
“哎呀……这可怎么说呢?”
魏来深深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挠了挠头皮。他本就是一个利益至上的自私自利者,根本就没有信仰这种东西。
如果真有信仰,那么他的信仰也绝对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面对丁一,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信仰”的问题。
“我非常赞同你的观点,阿南的某些观点真的非常正确。”
“是呀,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赞同他。”丁一点点头,“我觉得你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能理解他的人,我有时候真的觉得……那些没良心的有钱人不该活在世上。”
“丁一,我也很讨厌有钱人,但是杀死所有有钱人,问题就能解决吗?”
“嗯……应该吧?”
“杀死一个有钱人并没有用,因为这个世界上总会有新的有钱人出来。就算我们国内的有钱人不剥削本国的人民了,他们也会跑到更穷的地方,去剥削其他国家的穷人。
资本,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要走上这样一条侵蚀扩张的道路,每一张钞票上都带着血腥味。在资本的制度之下,所有人都会无法避免地一切向钱看。
我们需要改变的是资本,而不是资本家。我们应该利用制度让社会变得更加公平,而不是使用暴力去剥夺别人的生命。”
“说是这么说。”丁一嘀嘀咕咕道,“可是我仍然在心里觉得阿南的行为非常爽,就像是在看小说一样。”
魏来闻言,不屑地冷笑了两声。
“呵呵……
阿南的行为,终究不过是一个穷人乍富的卑劣反抗,他根本不知道社会现象背后的真正原因,只以朴素的道德观行事。
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他的行为和煽动性的言论都成功挑起了全体观众的情绪,这就像是在打工社畜人的心里埋下了一条火药的引线。
所以,我才说要赶紧离开人多的闹市区,因为我们很可能会遇上比较麻烦的事情。
为什么他做得不对?
很显然,因为他采取了暴力的手段,他践踏了法律。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剥夺别人生命的只有法律,法律才是文明社会的基石。
他剥夺了参与者的生命,还以整个金陵城的人作为人质,胁迫无辜者参与所谓的真人秀表演,这就是错的。
无论他的目的多么崇高、梦想多么伟大,一旦采取了错误的方法那么他就是罪人。
我们是拥有诡异力量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无视秩序。现在我们为异学会工作,自然就需要去打击那些利用诡异力量的罪犯。
我们是正义之师。
阿南的理念无论包装得多么精美,其内核也只不过是恐怖主义罢了。”
丁一的眉头逐渐松开了,他咧嘴一笑,悠悠地说道:
“你说得对,套用普大帝的名言。我们会追捕恐怖分子,从一个机场追到另外一个机场。如果我们在厕所里抓到,那么我们就把他淹死马桶里。”
“没错。”
魏来靠在椅子上,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无论怎么说,自己总算是找了个借口,说服丁一了。
事实上,魏来自身的观点比阿南和丁一还要朴素。
为什么要阻止阿南?
因为这是异学会的要求。
为什么要听异学会的要求?
因为完成了异学会的任务,他可以拿到奖金。
至于什么世界末日、天下大乱?
魏来才不会注意这些,他只在乎自己能不能赚到钱,能不能赚到钱还不用承担太大的后果。
丁一则不一样。
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的内心追求的是公平正义。如果他的理想崩塌,就和魏来破产一样难以接受。
司机竖起耳朵,听完了魏来和丁一的辩经过程。他停下了汽车,望着面前的红绿灯,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二位,我好像听明白了。其实……阿南真的是超人?而你们是对付超人的超级警察?”
魏来点头道:“可以这么理解。”
“那么我想请问一下,为什么世界上从来没有人知道有超人?为什么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超自然的犯罪?”
“因为你们都忘掉了。”
“呵呵……那我是不是能理解为:世界上到处都有这样的超自然犯罪,只不过是政府屏蔽了我们普通人的认知?”
“确实。”
“我们一直生活在谎言里?”
“难道你第一天出来混社会?”魏来挑了挑眉,“知道真相,对普通人来说没有好处——人间烦恼识字起。你应该庆幸,你过几天就会忘掉我们,忘掉那个可怕的罪犯,忘掉这场灾难。”
“这种超自然犯罪很多吗?”
“很多,而且大部分都是报复社会的,我从开始到现在接过三个案子,有两个都是为了报复资本家。”
“嘘,可不敢胡说,哪儿来的资本家?”
司机也是个妙人,在诡异力量的恐惧笼罩之下,他依然可以轻松地与魏来说说笑笑。
反观丁一一副杞人忧天的架势,到现在也还唉声叹气。
“魏来……难道我们就不能消除世界上的不公,优化不合理的制度,从根源解决犯罪的发生吗?”
“不可能。”魏来摇摇头道,“世界上总有些人内心充满暴力,就算我们的社会变得更公平,他们也会觉得别人在针对自己。”
“为什么坏人总是杀不尽?我真的有些厌烦了。”
魏来撇撇嘴,扭头望向了路边的垃圾桶,笑着说道:“你看,我们明明有垃圾桶这种优秀的工具,为什么还有人会把垃圾丢到垃圾桶外面?”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魏来耸耸肩说道,“但如果世界上没有清洁工,你猜我们的街道会变成什么样?”
“会脏乱不堪。”
“所以,我们就是扫除人渣的清洁工。不要去问那些人渣是怎么来的,就像清洁工不要去问垃圾怎么来的。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你说得对。”
……
很快,二人来到了洋柿子出版社的楼下。司机很亲切地和他们告别,甚至还没有收二人的车费。
不过,丁一并没有同意,他还是在离开的时候甩下了五十块钱,连找零都没有要。
二人并肩走进了基地。
此时,外勤特工的办公室出奇地热闹。那些还在任务中的特工们全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不约而同地集中在了基地。
这一次的危机等级已经提升到了A级,单单是世贸大厦突然消失的事情,就已经让整个异学会焦头烂额。
直播的信号刚刚屏蔽,新的直播又一次开启。
基地的每一个电脑屏幕上,都在播放阿南的直播。
这一次他再也没有摘下摄像头,而是始终盯着他,用冰冷而机械地语气与大伙儿交流着。
“各位,今天的直播就到此结束了,但是我们的真人秀游戏却不会因此结束。我会将继续物色参赛者的,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