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站在病房的门前，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病人的家属。
病人在医生的眼皮底下偷溜了出去，这算是医院里重大的工作失误。如果病人没有偷跑，而是乖乖地待在病房，病人就不会那么快去世。
现在没有人敢去和贾东强交流。
他们齐齐看向主任，这是他们科室里职位最高、经验最丰富的的医生，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只能由他来处理了。
“我来吧。”
主任摘下口罩，来到贾东强面前。
贾东强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主任。
“你好，我姓秦，是这里的主任医师。”
“秦主任你好。”
“很抱歉，病人在傍晚18：27时离世了，我们已经尽力抢救了。”
“嗯，感谢你们。”
秦主任低下头，向贾东强道歉，“对不起呀，我们的工作中出现了一些纰漏，让病人偷跑了出去。我们也没想到……”
“秦主任，不用再说了。我妈妈的遗言就是让我不要再为难你们医院的医生，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对不起。”
“谢谢你们。”
贾东强闭上眼睛，对着医生微微颔首。
魏来轻轻叹了口气，他陪在贾东强的身边，帮助他忙前忙后，处理贾母的后事。
贾东强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坐在病房外面，默默地看着魏来帮忙。
他的脑袋似乎还没来得及做出足够的反应，他还没有明白，自己成了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了。
贾东强怎么也没有想到，母亲用这种方式化解了“救与不救”的难题。
……
贾东强母亲的葬礼如约举行。
前来参加葬礼的人只有魏来、问久、郗小萌、于佳琪和聂星语几人，其中有一大半都是第一次认识贾东强。
葬礼上没有人哭泣。
贾东强从头到尾都面带微笑，神色如常地与每一个新朋友问好，在告别仪式开始前的家属致辞时，他也语气平和，完全没有一点悲伤的情绪。
直到瞻仰遗体做最后告别的时候，贾东强才第一次流下眼泪，他跪在母亲的遗体前，不停磕头，直到额头流出血来，才被问久和魏来强行从地上拉了起来。
“冷静点，贾老板。”
“对不起，妈妈……儿子不孝顺……我不是个好孩子……”
贾东强哭天抢地。
魏来不知道，这个硬汉居然有一天也会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不过，魏来知道。
从今天算起，贾东强就没有资格再做一个孩子了。
……
叮铃铃~
c-019趴在屋顶上，眯着眼睛晒着大太阳，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猫铃铛，让她显得更加可爱了一点。
不少路人和游客都举着手机给c-019拍照或者拍视频，接着就会立刻把照片发到社交平台上。
#今天又是遇见幺九的一天#
#终于看见幺九啦#
#幺九保佑我上岸成功#
不知道为什么，c-019渐渐成为了都市传说的一员，很多人都说这只小猫的年龄和那栋清代古宅是同龄人。
这只小猫非常有灵性，只要和她合影，就能得到一天的好运气。
“圣火昭昭，圣火耀耀，唯我神教，喵喵喵喵！”
一群戴着猫耳朵的年轻人来到古宅前，煞有介事地喊着口号，c-019睁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猫耳青年们。
“喵喵~”
“教主说话了！”
“教主圣谕，吾等铭记在心。”
“喵~”
“教主又说话了！”
“教主今天的心情一定不错。”
c-019舔了舔爪子，慢慢悠悠地跳下屋檐，回到了后院里。外面的“教众们”大呼可惜，纷纷呼唤着教主的名字。
“去，你们这些刁民，不要打扰教主清修，明天再来吧。”
“对不起，对不起。”
“小的告退。”
教众们纷纷散去。
魏来摘掉了头上的猫耳朵装饰，一把抱起地上的贡品，屁颠颠地走进了后院。
哗啦啦——
魏来摊开手心，一堆宠物用品铺满院落。
猫砂、猫粮、玩具。
c-019看着满地的东西，兴奋地张开了嘴巴。
“啊……这么多？”
“你看，我就说这招有用吧？”魏来兴奋地竖起了大拇指，“你就按照我说的做，绝对吃穿不愁。”
叮铃铃~
c-019一路小跑，来到猫粮袋前，用爪子划开包装。她尝了两口里面的东西，嫌弃地推到了一边。
“呸，这东西真难吃，你送给小吵闹吃吧。”
“有吗？”
魏来蹲在地上，捡起一块猫粮嚼了起来。
c-019伸了个懒腰，嫌弃地说道：“你还说什么让我当教主呢，你分明就是不想给我买猫粮，小气鬼。”
“讲什么屁话？我这是在帮你收集人类的信仰。”
“我要人类的信仰有什么用？”
“啧，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你那个猫铃铛其实是一个收集信仰的装置，只有它收集到了足够的信念，它才能发挥本来的作用。”
“得了吧，我觉得这东西什么用也没有，你就是在骗我。我都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捡来的这种垃圾东西。”
c-019低下头，用爪子拨弄着小铃铛，她好像还没有适应在脖子上挂着东西。
“唉，你怎么就是不信我呢？”
“你编瞎话就跟喝汤一样简单。”c-019摇摇头道，“那你告诉我，这东西如果真的充能好了，它能帮我做什么？”
“嗯……变成猫娘？”
“喵！”
c-019愤怒地大吼着，小爪子挥出幻影，却没在魏来的身上留下一点伤疤，反倒是她自己的爪子都磨秃了不少。
魏来的厚脸皮，简直比猫爪板都好用。
c-019发泄完了情绪，这才收回自己的爪子，“你都不出去工作吗？上次拿到的钱够花了？”
“最近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任务，贾老板最近准备做一些倒卖古玩的工作，也许我可以去掺和两手。”
“切，麻烦你有点志气好不好？你现在可是拥有四个纹身的力量了，这可算得上高手了，为什么还要去做这种低端的工作？”
“我都说了，这是为了照顾朋友。”魏来看了眼时间，“行了，我该出门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要是猫粮吃不惯，你就去找小吵闹，我就不带他出门了。”
“喵！如果不陪伴小猫的话，她就会得抑郁症的。”
“得了吧。”
魏来无视c-019的抗议，转身离开了古宅，他随便拿了一辆共享单车，优哉游哉地骑向了潘家园的旧货市场。
现在市场刚刚开市，路上就已经挤满了各路买家。
魏来在路上闲逛着，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金陵城的鬼市。
那些地毯上有不少都是来历不明的东西，正儿八经的旧货都没多少，做旧的假货倒是应有尽有。
可是，即便有很多货品都是一眼假，但还是有很多妄想一夜暴富的天才，用四位数的价格去买一堆破铜烂铁回家。
“弱智……”
魏来不屑地摇了摇头。
对他来说，古玩旧货是一片完全不理解的市场，不理解的东西敬而远之就是最好的办法。
魏来双手背在身后，像是老大爷一样散步，很快就找到了贾东强的摊位上。
贾东强买下了一个不错的摊位，附近的人流量一点都不差。
“魏哥，你来啦。”
“贾老板生意兴隆呀。”
魏来眯着眼睛，和贾东强寒暄了一会儿。
看来，贾老板已经恢复了正常，又一次开始了新的工作和生活。
“最近生意如何？”
“都开了一个月了，勉强收支平衡。”贾老板摇了摇头道，“这几天天气越来越冷了，等到了冬天这户外的摊子就更不好摆了。”
“室内的摊子租不起？”
“嘿，可不是租不起，你是有钱也租不到呀。没点关系，我咋能在里面找到位置？就在这边路口晃晃吧，能赚一点是一点。”
贾老板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货物整齐地摆在摊子上。他并没有选择去售卖古玩，而是去售卖一些老旧的民俗物件。
“好吧。”
魏来现在本就是闲人一个，于是干脆拿了一个小马扎，和贾老板并排坐在摊子上侃大山。
贾老板做生意主打一个随缘，别的老板时不时会和路过的客人搭讪，贾老板却从来不主动开口，只有等路人问价了，他才会施舍两句。
“贾老板，我觉得你应该不太适合在这个地方摆摊啊。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会有生意？”
“那些客人都不是成心的，我不想浪费口舌在这些人身上。”
“那个……其实我觉得刚才那个人你是可以争取一下的，销售嘛……不就是把没用的东西卖给不需要的人吗？”
“哥呀，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从来不想干这种事。骗人我会干，赚快钱也很容易，赚没良心的钱更容易。
可是，我从毕业以后，我一直都是靠我的个人魅力去赚钱的，我的个人魅力就是实在。
我不相信，不实在就不能在商界里混了？”
魏来为难地挠了挠头皮，“可你也太实在了吧？这一早上，你就卖掉了一个小鼻烟壶，才赚五十，那隔壁摊子报价都是四位数的，你是怎么能报出五十块的？”
“这鼻烟壶本来就没多少钱，我是二十块钱收的，他凭啥能卖到一千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