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饶并没有重新申请走读,周一到周五,他依旧住校。周六下午上完课后回来,周日晚上返校。
余茵和林卉的娱乐活动因此更改了一项,每周六她们会和路饶一起去俱乐部待两个小时,攀岩、游泳,再在赛场开车跑两圈,用汗水涤荡一周的疲劳,然后去吃顿大餐。
这一年的春节来得很迟,除夕正好赶上2月14日情人节,各大商超一早打出“双节狂欢”的口号。
年前这段时间正是各大企业最忙的时间。
林卉在1月中旬和团队出发前往爱丁堡参加为期两周的行业大赏,力图为即将到来的春夏寻找一切可能的商机。紧接着她会在完成一切后飞往纽约,和定居国外的父母一起度过春节。
余茵期末周刚过,便收到了董事会的邀约,急匆匆飞了趟首都参加集团的年会,又马不停蹄飞往加拿大参加海外分部的聚会。
杯觥交错、衣香鬓影,余茵身穿顶奢高顶礼服,戴着价值超过千万的翡翠,将东方美人落落大方的笑容印在了国外一流金融报刊的封面上。
她高调出席,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去应对一切,又在聚会结束后,低调乘坐专机回国。
推开别墅大门时,全家最悠闲的路饶正在——
挖坑。
是真的拿着铁锹在挖坑。
余茵出国的第二天,路饶以将近650分的成绩结束了期末考试,开始了高中的最后一个寒假。远在海外的余茵先一步收到了徐老师的贺喜,看着手机里满屏的夸奖,她莫名有种作为家长,虚荣心被满足的感觉。
所以当路饶发信息只字不提成绩,反而问能不能改造院子时,余茵想也不想的答应了。顺道还托朋友找了几个园艺设计师,把微信推给了路饶,让凭自己的喜好安排。
只是没想到,他要亲自动手。
余茵的母亲喜欢花,从前院子的花草树木多数都是她在照料,但也仅限于逛花卉展时看到喜欢的品种,让人栽种在院子里罢了。自她去世后,院子便荒废下来,余茵升学搬走,余耀贤也无心于此,只定期让管家安排人修枝、除虫,就连那株长了十几年的葡萄藤也枯死了。
余茵看着满目疮痍的院子,艰难地提着行李箱在泥土和石块中前行。
路饶听到声响,抬起布满汗水和灰尘的脸,眼睛明亮:“回来啦?”
他三两步跑过来单手拎起余茵的行李箱,结实的小臂线条一览无余。
全当强身健体了吧,余茵想,小时候谁没玩过建筑游戏呢。
简单洗漱后,她换了身衣服下来。路饶依然在院子里埋头挖坑,身边还站着一位陌生的长者,在将近十度的气温里,他和正在劳动的路饶一样,穿着短袖,可见身体康健。
余茵迟疑地问:“这位是?”
长者转过身来,面色和蔼,眉眼之中却隐有长久身居高位者的不怒自威,他嘿嘿笑了一声:“我是路饶的朋友,鄙姓姚。”
不等余茵说话,路饶摘下手套,向老者介绍余茵:“姚叔,这是余茵。”
姚叔冲余茵和颜悦色地点头,转头板起脸冲路饶喝声:“什么叔,说了多少次了,我这岁数能当你的爷了。”
路饶面色不改,干脆自顾自地继续松土,把姚叔晾在一边。
这长者看起来不像普通人,不知路饶是如何同他相识的。
余茵看出这爷孙辈的俩人之间颇为亲昵,又担心路饶被骗,暗自思忖着城里哪家亲戚姓姚,看起来不像是在这里常住的,一时也想不太出来。看姚叔举止不凡,不像坏人,一时便罢了。
她干脆打了招呼,把空间让给究竟要往坑里洒何种营养土的两人,回客厅里躲闲了。
晚饭时余茵问起,路饶也只说是在花鸟市场闲逛时结识的,那老人被店家哄着以高价买一株用杨树芽冒充的梅花,他没忍住出声提醒,被气急败坏的店家赶了出去。
“他最后还是买了那株花,”路饶把余茵面前的冰果汁拿远了点,“拿着那束苗从我面前大摇大摆地过去,还得意洋洋地跟我说,他只是觉得那花好看就买了,不在乎是什么品种。不过因为我拆穿了老板,他只花了25块钱。”
余茵噗嗤笑出声,觉得那老头甚是有趣,又伸手去够那杯果汁。路饶一把摁住她的手,他刚摸过装满冰的玻璃杯,手心沁着寒气,刺得她一个激灵:“干嘛?”
“你吃太辣了,又喝冰的,胃会不舒服。”
余茵跟着嗜辣的林卉住了一段时间,也跟着喜欢上了吃辣,最近饭桌上常有辣菜出现。
比如今天,就有一份麻辣鲜香的辣炒黄牛肉。余茵嘴都辣红了还放不下筷子,只能一口菜一口冰饮地往下压。
路饶眼皮都不抬地把那杯果汁转移到自己面前,又把饭前倒好又一口没喝的温水搁在她面前:“实在辣就喝这个。”
“路饶。”余茵板着脸看着他,“我是大人,我能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路饶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大人就不会得胃癌了?”
“……”
“大人死得更快。”
“……”
余茵因为这种辈分颠倒的关心生出一些复杂的情绪,只是她尚未缕清,路饶就已看向窗外衰败的葡萄架问她:“葡萄架要拆掉吗?”
那葡萄架,是搬来的这里的第一年余耀贤亲手搭起的。
葡萄是寓意很好的水果,他那年刚刚发迹,格外迷信,一切都图好意兆、好彩头。
巧合的是,不久后余母就怀孕了,孕期唯爱吃酸度极高的葡萄。她和余耀贤时常在那葡萄架下耳语,说是这葡萄架引来的好孕。
年龄尚小的余茵这时就会凑过去,小心地抚摸母亲微微隆起的小腹,好奇地问:“弟弟在里面吗?”
不知道为何,年幼的她会一直都坚信那胎会是个弟弟,她说着说着,家人便默认是弟弟了。
只可惜那胎没能生下来,将近五月时胎停,余母心力交瘁,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
算起年纪的话,如果那个孩子平安诞生,恰好和路饶同年。
余茵收回眼,夹了筷子清淡的素炒:“拆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