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七,路饶早早开学,这学期他没住校,买了辆山地车,骑车上下学。
林卉没有再回到别墅,她在纽约同一位华人留学生在聚会上一见钟情,打得火热。她将恋爱的甜蜜和喜悦分享给闺蜜,满屏火辣腻歪的聊天看得余茵眉头紧皱、汗毛直立,又不免面红心跳。
余茵:调\/情可以不用分享给我的。
话虽如此,她仍替林卉开心。
林卉是不婚主义,爱情于她不是结果,而是经历。享受爱、享受性,甚至享受夹杂其中一些细小的痛苦。她把爱情当作一种奇妙的体验和灵感的源泉,但她并不滥交,反而眼光很高,能遇到合眼的人并不容易。
三月还有一件事。
——3月17日,是路饶的生日。
正好是周四,下午学校统一上兴趣课。
余茵提前定了蛋糕,午饭时间让人送过去。其中两个是普通的奶油蛋糕,做的是全国top2两所高校的样子,巧克力糖块上的字是“金榜题名”,这个是给班上学生的祝福。另一个是定制的翻糖蛋糕,做的是缩小版的路饶,带着类似皇冠的生日帽,举着一个红色的数字“18”的蜡烛。
各大高校的冬令营和自主招生刚刚结束,路饶班里大部分的同学,已经收到了各所高校的offer。班里气氛热烈轻松,几个男生兴奋地陪着路饶去门房取蛋糕,回班路上一直嚷嚷:
“我c,牛!”
“三个蛋糕,幸福啊你小子!”
“你家里人对你太好了路饶,这么漂亮的蛋糕,我感觉我都不舍得扔了。”
三月中旬的渝州,最高气温已经逼近25度。路饶被太阳晒得心底滚烫,他喉咙滚了滚,半晌才挤出几个字:“嗯,她对我很好。”
翻糖蛋糕里头用了许多牙签固定,余茵特地交代了路饶和徐老师,糊脸的时候不能用这个,只能切开来吃。在学校过了许多次生日的高三(6)班的学生们,罕见地在学校吃上了一次同学的生日蛋糕。下周,会有许多人提前结束高中生活。路饶的生日,是这个班级最后一次齐聚。
许多人在笑、在叫,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地对路饶大喊生日快乐,期间夹杂着各种祝福,祝他高考顺利、前程似锦,未来一帆风顺。
与其说在祝福路饶,不如说是祝福自己。
少年人不畏去处、不论坦途,他们借着朋友的成年,高声唱和此时此刻,他们拥有的、最恣意酣畅的、不可回头的青春。
即便在学校刻意清理过,路饶身上仍有几块擦不掉的印记,头发上鬓角处也残存着奶油。他强忍到自习课下,回家就往浴室冲。
余茵窝在沙发上打游戏,操作着屏幕里的角色进了废墟,拐角处的怪物陡然出现,她飞快地切枪扔雷。头也不回地让路饶去看餐桌上放着的生日礼物。
桌上的礼品盒的大小足够装下一台老式电视机,最上头系着一个质感很好的黑色缎带蝴蝶结。这样的包装看上去很像近期短视频平台上很火的话题——给男\/女朋友准备礼物,里头用的礼品盒。
“是什么?”
路饶不喜欢用吹风机,头发用干发巾擦到不滴水,凌乱地搭在脸上。
余茵神秘地笑:“成年大礼包。”
路饶拆开盒盖,沉甸甸的一满盒东西,最上层盖着一层装饰填充用的拉菲草和塑料彩球,他掌心贴上去,轻轻扫开,摸到一个信封。
余茵一枪爆掉最后一个怪物的脑袋,放下手机也凑过来,催促着他:“看看。”
路饶直觉余茵不是会煽情的人,这里头应该不是信。但除了信,又很难想象出里头装着什么。
他在余茵的催促下拆开深蓝的信封,里头是一张薄薄的票据。
——是购车凭证。
余茵送了他一辆保时捷。
“按你可能喜欢的样子选的配置,等你暑假的时候大概就能提了,驾校也顺便给你报名了,”余茵眨了两下眼,“喜欢吗?”
没有男人不喜欢车,路饶垂眼,把票据放了回去,妥帖地放到一边:“嗯。”
球鞋、新款耳机、机械手表,这是笔丰厚的宝藏,随着探索的深入,男生所有可能会喜欢的礼品都在其中。拆到最底层时,余茵猛地后退两步,摁住了路饶的手。
“怎么了?”浓黑的睫毛下是路饶玻璃球似清澈的眼睛。
余茵慌忙撇看眼:“你拿回房间慢慢看吧,我先上去了。”
路饶不明所以,但还是按她说的,收拾起已经拆开的礼物,抱着礼品盒回到了房间。
剩下的礼物也很平常,两套领带和宝石袖口,很年轻、时髦的款式。再往下是一个占据了整个盒底的乐高模型,年轻男孩都会喜欢的东西。
路饶看着摆满了整个茶几的礼物,纤长细白的手指从礼物上一一划过,眼底一片晦暗。
他在不满足什么?
精美的蛋糕、堆满整桌的礼物,从前从未有过的,她都给了,那他在不满足什么?
不满足她精心准备中细枝末节处泄露的敷衍,还是不满足她给予她的,都是对于她来说唾手可得的东西?
太贪心了。
路饶继续整理着礼物,将它们分门别类一一归置在房间的各个位置。最后轮到盒底的乐高,几乎严丝合缝地嵌在底部,他不想破坏包装,小心地将它倒扣出来。有什么东西紧紧黏在乐高的底部,随着他的动作跟乐高一起被带离了出来,跌飞到地上。
路饶一怔,弯腰去够那个像是一次性塑料手套包装的东西,却在猝不及防地摸到那圈塑料圈环时戛然而止。
是……
路饶瞳孔猛地一缩。
房间里,余茵把脸深深地埋了进被子里,露出来的那点耳朵尖已经红透了。
林卉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到她的耳边:“路饶肯定没有接受过这方面教育,你做为他的长辈,有职责去承担这个责任。”
“别说了,”余茵用手扇了扇风,试图扇走脸上的燥热,“我知道。”
这是林卉的主意,余茵听到的时候,也曾因朋友的大胆惊愕。
路饶长了张很难泯然于众人的脸。半年过去,他早褪去了初见的瘦削孱弱,躯干的生长如同春夏之际的树干,焕发着蓬勃的生机。他没有断掉一周一次的俱乐部健身,肌肉线条横生盘错。
余茵偶尔接他放学,看他穿着整洁的校服从校门走出来,挺拔如松。路过的同龄的女生假装不经意地偏头跟同伴说话,把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年轻的脸颊绯红。
余茵自觉是开放的家长,路饶已经成年,爱与被爱是他迟早要经历的事。她觉得有必要给路饶上一堂课,所以提前将东西准备在了里头。但最后还是没扛住可能面临的尴尬,临阵脱逃了。
但路饶是聪明人。
余茵相信他明白自己的用意。
直到路饶敲响了她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