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誉还想再留一会儿,无奈综艺还在录制中。余茵受伤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剧本要重新修改,场地也要再敲时间。他们组的进度落后一天,再不赶进度,怕这站结束都拍不完。
他等护工来了就匆匆离开,临走前语气真挚地嘱咐余茵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先不要想。
哪里能不想。
余茵暗自梳理完已知的剧情,琢磨她在这个世界里的人物对许誉到底是何种感情。
——逐梦演艺圈的富家千金,似乎在用尽一切方法往上爬。就算要炒cp吸血,也不是没有更好的人选。
何必执着于一个名气并不高的清贫学生?
只是她再往下想,脑子里就像蒙了一层玻璃板,短路一样无法继续下去,“滴滴滴——”响起红色警报:尚未触发。
看来没有开启沉浸式体验,也不意味着开了上帝视角。
余茵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社交平台上最后一条更新的动态是一周前综艺官宣的时候,她转发了一条官方的宣传文案。
评论里有几条粉丝的表白,更多的还是路人真实的反馈:
「这次花了多少钱?」
「不行就回家继承家产吧,别人进娱乐圈赚钱,你来娱乐圈做慈善。」
「上上综艺挺好的昂,答应我别唱歌演戏了昂。」
「坏消息:大小姐又花钱了,好消息:这次不是电影电视剧。」
这条评论的底下:「哥们,你仔细瞅瞅,这综艺也要拍戏。」
原评论的作者回复道:「看错了,谢谢提醒。大小姐怎么总想秀自己没有的东西,哭哭。」
她又打开话题榜,现场拍摄事故的词条在热门。
可她路人缘太差,大部分人都在庆幸不是其他艺人被砸。更甚者有人调侃这个综艺里唯一一个没有演技的人受伤参加不了,综艺没准会更好看。
偶尔有那么几条类似「你们说话也太难听了吧,余茵演技再差她也是受害者啊,这件事的关键不是节目组失职,留下安全隐患让艺人受伤了吗?开玩笑也要有个度吧……」这样的言论,也都被淹没过去,无人在意。
一场事故演变成了网友们盛大的狂欢,余茵惊讶于这个副本中的舆论环境。这些人上网发表言论竟然如此随意?
要知道在现实世界里,都是实名Id,随意言语攻击他人,是会被法律制裁的。
看来这个世界跟现实世界差距很大啊。
综艺此行的拍摄地在古城淮江,是江南的一处水乡小城,静谧质朴,还未受到商业化的侵蚀。余茵在医院休养了三天,确认可以出院后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去。
这里陆路并不便利,她到了码头,乘着小船到了落脚的客栈。这是一处三进的院子,临河而建,白墙黑瓦,院里的香樟树枝叶繁茂,树冠伸出院墙外,自成一副山水画。
余茵迎面撞上了正搬着花盆收拾院子的李柔。
——许誉推开的那个女艺人。
李柔名字里带柔,却长了张与“柔和”并不相关的、明艳俏丽的脸,她健谈且热情,赶忙放下花盆快步过来,嘴里念念有词:“你回来啦?!怎么不提前在群里说一声,我们去码头接你啊。好点了吗?手伤严重吗?怎么半个手臂都包起来了——”
倒下的灯不算重,但边缘锋利,余茵当时下意识用手去挡,腕骨错位,手臂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疤。
“看着吓人,”余茵跟着李柔往里走,“没什么事,医生说一个月就能好全。”
李柔松了口气,肩膀耷拉下来:“一个月啊,太久了,会影响你后面的拍摄吧?我要是再小心一点就好了,应该检查一下现场设备的,对不起啊。”
“不是你的问题,”余茵推门进去,“意外而已。”
下午四点半,临近晚饭时间,艺人们都在屋里休息,见余茵进来都是一愣,忙不迭迎上来送上关心。
余茵一一回过,拒绝了一名女前辈的同住邀请,准备上楼。
许誉在人群外围注视着这一切,等大家散开,才卸下围裙跟了上去。
“怎么不多休息几天?”他问。
余茵推开房间门,南方的春夏之际,屋子里即使日日打扫也泛着潮气。
“医生说能出院了,”她单手推开临河的窗户,窗外是淮江穿街过巷的河道,金乌夕照,映得水面屋檐一片金黄,“在医院也闲得慌,综艺还要继续录。”她靠着窗,半边身子融进景里,“片子拍到哪儿了?”
许誉迟疑了一下:“只差个收尾了。”
意料之中。
余茵不甚在意地点头,她也只是随口一问,目前的情况让组里停拍等她也不现实。
她的沉默落到许誉的眼里就成了不满,许誉扫了眼为了避嫌敞开的房门,犹豫片刻也还是没有关上,他走到余茵身边,目光真诚而坦荡:“很抱歉,让你受伤。当时的情况太过紧急,我、我的一切反应全是下意识的,根本来不及思考。”
灯从松动到倒下,不过是短短一两秒之类发生的事情。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他推开了李柔,又大声喊了句“小心”,让余茵在关键时刻看到了倾斜的灯架,不至于被砸中的就是后脑勺,产生更严重的后果,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怎么一个两个都跟我道歉,”余茵懒懒散散地笑,“意外而已,谁都不想。”
“还有人谁跟你道歉?”
“李柔啊,”余茵笑眯眯看着他,“你们约好的吗?还挺有默契。”
许誉抬头看着余茵,她从前是绝对不会开玩笑的,更不要说把他和其他女人的放在一起调侃。他抿了抿唇,刚想说话,听到一声低低的笑声,又像是冷哼。
许誉猛地回头看向门外,“谁?”
阴影处走出一道颀长的身影,白衬衫、黑西裤,金丝眼镜,斯文清隽的打扮下偏偏是一张侵略感十足的长相,落拓不羁。男人衬衫的袖口解开,挽到小臂处,肌肉线条紧实有力,他笑了下,“打扰你们了?”
看清来人,许誉紧绷的表情松快了下来:“不打扰,旸哥有事吗?”
余茵也默不作声地观察着门外的男人,他身边的虚空处有初见许誉时同样的黑字,显示着他的名字:邵旸。
余茵从脑子里搜索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
——全组咖位最大的艺人,三十岁出头的三金影帝,也是圈子里不好好工作就要回去继承家产的代表人物之一。
“余茵回来时锅里正在炒菜,丢不下手,现在来看看,”邵旸似笑非笑地瞥了余茵一眼,又对许誉说,“顺便催催你,你那锅鸡快炖好了,你不去看看?羽霏姐在等你腾锅。”
许誉恍然,他面向余茵小声而快速地说:“我的道歉是真心的,当时答应了孟姐好好照顾你,没做到……等会儿五点半有直播,你也参与吧,这几天其他组直播,很多粉丝留言关心你,我们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也不敢乱说。”
这档综艺每站都将艺人分为三组,每周一、三、五下午五点半至六点半直播一小时,今天是周五,刚好轮到余茵组直播。
余茵随意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许誉转向邵旸,皱了皱眉:“旸哥,不下楼吗?”
邵旸摇头,指了指隔壁房间:“不了,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邵旸的屋子就在余茵的隔壁,许誉闻言也没多想,惦记着锅里的菜,下了楼。
余茵听见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看向门口还未走的人。邵旸刚刚的所作所为显然是为了刻意支开许誉,她主动开口:“有事吗?”
邵旸意外地挑了挑眉,一言不发地踏进屋里,反手关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