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霜吃饱喝足,觉着有些撑了,可想到中秋供品还没摆出来,就准备将饭菜撤下去,月饼瓜果换上来。
顾庭风见他眉头轻蹙,定是撑着了,哪还敢让他张罗啊!
给他倒了杯蜜水,自己进去将碗碟摆在灶台上,装好后端出来。
一碟月饼、一碟桂花栗粉糕、一碟梅花酥,两个长条托盘里放了炒货、盐板栗、山核桃、山柿子、黄皮梨、秋枇杷、山土瓜。
山里只要勤快些,不缺吃的,八九月的梨子皮薄多汁,秋枇杷也是昨日摘的,金黄鲜嫩,个头虽小,但是吃着比蘸了蜜糖还甜。
前段时间宴清霜尤其爱吃这个,每日都要央着顾庭风给他去摘。
顾庭风见他一筐一筐的吃,地上全是枇杷籽,怕他伤了身体,想方设法让他换成别的。
今晚中秋,顾庭风不打算拘着他,家里备的吃食都拿了出来,吃不完也不用担心,可以放回去留着日后吃,浪费不了。
宴清霜坐在边上,喝了小半碗蜜水,看着桌上摆放得满满当当的吃食,不自觉吞咽了两下,待相公祭完月,拿起凳子又挪了过去。
他吃东西不似女子那般细嚼慢咽,也没有汉子的粗犷,只见他不紧不慢的捏起一块月饼,凑到嘴边,腮帮子鼓动两下就咽下去了。
跟冬日里屯粮食的小松鼠一样,顾庭风在旁边瞧着很有意思,也不拦着他。
近日夫郎饭量都快赶上自己了,他想着可能是秋日太劳累,需要多进补。
待他吃完手里的瓜果,顾庭风长臂一捞,把人抱到腿上坐好,宴清霜额头抵在他肩膀上,语气含笑:“怎么了?”
“没怎么,”顾庭风双手握住他腰,柔声道:“就想抱抱你。”
似又想到什么,双手拢住他腰,丈量了一下,低沉的嗓音带了笑意,“胖了。”
宴清霜瞬间抬起头,目露委屈的看着他,“怎么,现在就嫌弃我胖了?”
这还没两年呢,就开始嫌弃他胖了!
最近村口他跑得勤,听婶子阿嬷们说了不少事。
年少慕艾,所有汉子都只是贪恋一时的好颜色。
待到年华逝去,昔日青葱水嫩的女子哥儿,经年劳作,身体变得腰粗膀圆,手脚浮肿。
就连鞋子也提不上,只能趿拉在脚后跟,十分邋遢。
不说别人,就连睡在枕边的汉子都懒得多看一眼。
所以相公这是不是开始嫌弃他了,他刚刚还吃了那么多,要不了多久,腰身可真就变得粗壮不堪了。
“没有,怎么会。”
顾庭风失笑,夫郎这脑瓜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不过见他细眉还是紧蹙着,显然是真委屈紧了,赶紧轻声细语的安慰了一番。
又搂着亲了好一会,才说:“没觉得你胖,我巴不得你能再胖些才好。”
每每看着他那么清瘦的一截腰身,像是随时能把人折断似的,那才是叫他不放心。
知道相公不是嫌弃自己,宴清霜眉眼再次弯起,心情很好的坐在他怀里打量了一下四周。
明月高悬,星子闪烁,山风阵阵袭来,夜鸟啼鸣,蛙声四起。
只是他家院子造得大,就他和相公两人坐在其中,显得有些空旷冷清。
虽然农家院子都是秋收时节用来打谷堆、晒粮食的,但是墙角那片,除了平日里种些葱蒜小菜,其他都是空着的。
泥土也很肥沃,是顾庭风特意到后山挖来的红泥,用来种些花草树木,看着也赏心悦目,就把这个想法和相公说了。
顾庭风听到后,目光跟着在院里打量了一圈,他一个大老爷们,心思没哥儿那么细腻,平日里也注意不到这些。
不过他家小夫郎都提起了,他自然得照办,笑着说:“那你看看,喜欢什么咱就种。”
宴清霜闷头想了一会,镇上富人家里,种的多是些牡丹、芙蓉、药勺,以此表富贵,还有精心伺候的荷花池,下面养了红鲤鱼,无一不在彰显奢靡贵气。
但庄稼人饱肚子要紧,没那么多闲情逸致,就是院墙上积了点土,都得丢两颗瓜种菜籽在上面,让瓜藤爬满院墙,长大后摘了吃。
这一时半会的,他也想不到要种什么,用脑袋撞了一下相公厚实的臂膀,泄气道:“我也不知道要种什么,你给我想想。”
顾庭风拧着眉头仔细思索,平日里夫郎喜欢什么他都一清二楚,唯独这花花草草的,一时半会,还真有些为难他了。
半晌后,顾庭风犹豫着:“要不我给你种棵花椒树?”
这村里好多人家都种了花椒树,待七八月结花椒,满树红艳艳的,瞧着好看,关键是还能吃,夫郎日后也不用特意跑到河边去摘。
宴清霜仰起头,见相公不是说笑的,第一次觉得汉子就是汉子,果真没什么情趣可讲。
“不…不好吗?”
顾庭风瞧着夫郎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绞尽脑汁找补似的,忙不迭改口:
“那要不我去镇上,给你挪两棵桂花回来栽,明年中秋我们就坐在下面赏月赏桂花。”
“或者我到山上,给你挖两棵桃树回来,上次摘回来的桃子,你不是说很甜吗?正好旁边有棵小桃树,挖回来明年就能开花结果了,你看怎么样?”
“还有,前两天我们遇见的那个三叔伯,他家里种了许多胭脂花,我也去弄点回来,咱们一并都种些。”
胭脂花,在他们村里又叫夜饭花,顾名思义,这种花只有在傍晚十分才会盛开,颜色紫红,香气馥郁,是村里多数人家都会种的花。
平日走在路上,都能看见爱美的小女孩、小哥儿,摘下来插在发间,挂到耳朵上。
或者用石头捣出里面的花液,把脸蛋擦得红艳艳的,跟妇人上了胭脂一般。
宴清霜也喜欢这个,“那好,桂花就不用了,挖两棵桃树回来栽吧,桃花盛开的时候瞧着热闹喜庆。”
“行。”顾庭风满口答应。
月上中天,院里愈发清冷。
顾庭风见夫郎有些昏昏欲睡,便脱下外衣把他裹在里面,抱回房间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