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又是三伏暑天,一年四季中最难熬的时候。
白日里跟烈火炙烤一般,院里地上照得发白,人走在路上,一股又一股的热气扑面而来。
夜里若不是怕招贼,大家恨不得所有门窗敞开,都不关,让凉爽的山风吹进来才好。
屋内福生穿了件绣莲花的小肚兜躺在凉席上,露出两只嫩藕似的白胖胳膊。
只是眉目间微微皱起,显然睡不安稳,天气太热了,他脑门和鼻尖沁了一些汗珠。
宴清霜放下手里绣活,坐在边上给他打扇子,今年家里多了个小娃娃,盆子不能放。
前段时间天刚热起来,福生一直哭闹不止,他就在屋里放了一盆井水降温。
结果害福生身体侵了寒气,晚上一直拉肚子,差点没给他急坏了。
和相公两个人匆忙赶着牛车,带到镇上老大夫那里,一番查看后确定没什么大碍。
他这才放下心,是以这屋里再不敢放盆子降温了,只把窗户打开,不过吹进来的风也都是热的。
宴清霜摇着扇子,待福生皱起的小眉头逐渐松开,这才缓缓放下扇子,捏起针线继续缝制衣服。
福生就跟地里幼苗一般,长得很快,原先做的衣物才短短几月,穿上就有些显短显小了,小肚子都露了半截出来,得重新做两身才行。
他手里这件特意做大了些,待福生一岁时候也能穿,孩子的衣服他现在做熟练了,比起大人的还要快些。
不多时,宴清霜落下最后一针,咬断线头,将大晌午缝制好的几件衣物摊在床上。
桃红、鹅黄的小衣裳颜色鲜润娇嫩,穿上明艳亮丽,最适合小哥儿穿。
是他特意为溪哥儿家的小豆儿做的,袖口滚了边,绣了芙蓉花,还打了一条石榴红的双鱼络子,给小豆儿当个抓物。
朱红、妃色瞧着明艳大气,是给福生做的,孩子还小,哪怕是小汉子,也不用在乎什么颜色艳丽不艳丽,红彤彤的,穿上反倒看着喜庆,招人喜欢。
是他为福生百天做的,花了不少心思,衣襟缝制的交领,裹了花边。
袖口也同样,还有带子两侧的衣身,绣了两只圆头圆脑的小老虎,寓意福生茁壮成长。
福生正是好动的时候,鞋子穿上束缚着,感觉不舒服,不过一会儿就自己给蹬掉了。
所以现在多是穿的小袜子,虎头鞋、虎头帽不着急做,等他日后再大些,学走路了再做也不迟。
宴清霜仔细瞧过后,没发现需要改的地方,便继续给福生扇扇子。
傍晚气温降了些,今日顾庭风回来得早,小黄摇着尾巴,一马当先地跑进来,又调转头,对着身后不断咆哮。
宴清霜听到动静,快步从灶房走出来,迎上去,目光落在后面的顾庭风身上,眉眼晶亮:“回来了。”
“嗯,回来了。”顾庭风脸上同样挂着璀璨笑意,一边将今日猎到的猎物卸下来,一边和夫郎说起山上的趣事。
“猎到一头赤麂,脾气倔犟,下山的时候还撅起后蹄踢了小黄一脚。”
小黄围着拴在木桩上的赤麂打转,一脸愤愤不平,时不时嚎叫两声,若不是有顾庭风看着,它还想冲上去咬两口,方能消气。
难怪刚才一进门就叫唤,原来是受气了,宴清霜瞧见它屁股上还有两个黑泥蹄印,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顾庭风也觉着有些好笑,明明小黑离得还近些,偏偏只踢了小黄,莫不是看它好欺负?
小黑高昂起头,从进门就一直没出声,因为它嘴里叼着一只个头肥硕的青鸡,到家也舍不得吐出来。
顾庭风伸手掏了一下,它才给松了口,“路过山涧时候,抓了几只青鸡,待会我处理干净,咱们蒸着吃。”
宴清霜笑眯眯地答应,饭菜他都已经做好,温在锅里,既然相公说再蒸几只青鸡,那就晚点再摆饭,天热,也不怕冷了。
青鸡身上滑溜,皮薄不好剥,宰杀也需要技巧,顾庭风打了一桶水蹲在沟渠上。
锋利的短刀剁掉四肢脚趾,刨开月土子,掏出内脏,清洗干净后顺手丢给小黑小黄吃。
然后薄薄的刀刃顺着青鸡下颚,快速划拉一刀,双手按住*稍用力,从头部到纤细四肢,一张完整的皮便撕了下来。
有些血腥,顾庭风抬眸,看着挨在他身边的夫郎,“你先回灶房把蒸笼放上去,我马上就好。”
宴清霜知晓他意思,摇摇头:“蒸笼已经支好了,我等你一起。”
家里本就是猎户行当,宰杀拔毛掏内脏,宴清霜早已经司空见惯。
顾庭风不在家时,杀鸡刮鱼宰兔子,他也做得很熟练。
但是剥青鸡他的确是头一次见,不过脸上倒是没什么害怕的,拿起葫芦瓢,舀了一瓢水将顾庭风手上的血水冲洗干净。
一共八只青鸡,哪怕是掏了内脏,看着还是很肥硕,顾庭风拿两个大碗放到蒸笼里。
中间架一双筷子,青鸡悬空放到上面,蒸熟后会自动掉入大碗里,裹上滴落的汤汁,味道更好。
“可以了,”顾庭风盖上蒸笼盖子,“出去和儿子玩会儿。”
福生自从阿爹回来,便一直眼巴巴地瞅着,拨浪鼓早就不玩了,此时见他过来,双手迫不及耐地伸着要他抱。
宴清霜在一旁眉眼带笑,“天热了,福生在家里不安分,就想到村口去玩,那里河风吹来凉快,等吃完饭,我们一起带他出去走走吧。”
“好,”顾庭风将儿子夹在臂弯里,一手拉着夫郎到院里,“青鸡蒸熟还要时间,这里凉快,先坐会。”
宴清霜“嗯”一声答应,和顾庭风坐在桃树下乘凉,桃花早就谢了,枝叶繁茂的树上结了许多脆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