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坊内,一位中年村妇一面搅动缸内的染料,一面对身边另两名妇人问道:“听说今日有三位衣着华贵的公子一起上了牛氓山,你们看到了没有啊?”
“我看到了,午后未时我看到有三位公子一起骑马穿过的村子,然后直接上了山去。”
“他们长的什么样啊?上牛氓山做什么啊?”
“为首的那位公子看着斯斯文文的,像是个读书人。他身后还有一位背着琵琶的公子,生的纤弱白净,看着比女人还要美上三分呢。最出众的就是另一位黑衣公子了,他生得可俊朗了,光是看他骑在马上的仪态就知道非富即贵。”
“他们这样的人物怎么忽然就来了我们牛氓山了?”
“鲁首领向来爱结交朋友,平时又轻财好义,他能认识几位书生和富家子弟有什么奇怪的?”
“那倒也是。”
商徵和商英二人本是在后院帮着晾晒蓝印花布,听到几位妇人的交谈声后,商徵开口说道:“二嫂嫂,刚才二哥哥突然就被大哥唤回山上去了,看来是大哥有重要的事要同他商量,说不定还和方才那三位去山寨造访的公子有关。”
“眼下台县的状况不容乐观,这时局又多变,鲁首领让他回去可能是有要事相商。”商英思忖后答道。
商徵停下手中的动作,担忧道:“听说越县失守后那些流民就向周边的几个州县逃生去了,越县周围随处都是被海贼杀死和饿死的尸体,真是太惨了。”
“那些杀千刀的海贼,他们不仅在海上打劫过往的商船和捕鱼的渔民,还这样狂妄的上岸来袭扰沿海的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只恨自己不是男子,不能提枪上阵。”一向生性要强的商英义愤填膺的说道。
商徵叹气道:“唉~听说当时围攻越县县城的海贼只有三千,而越县守城的将士却有近万人,如此悬殊的兵力之下,越县守城军还是被打得溃不成军。”
“你是不知其中缘由,那越县守城的将士明面上是有一万人,可是其中一半是有些将领为了冒领军饷虚报的数字。军中真正的士兵人数不过五千人。还有些士兵听说海贼凶悍毫无人性,有些怕死的就做了逃兵。我猜他们城中当时真正能战的士兵也不过三四千人。”
“就算如此,三千对三千,哪里就能败成这样?”商徵不可置信道。
商英气愤的冷哼道:“哼!还不是越县主将无能,怕死怯战,加上他们城中粮草不足,士兵们饿着肚子自然没有气力对抗强敌。”
“二嫂嫂如何会知晓这些?”商徵问道。
商英答道:“我从阳芜县来这里的路上遇上不少从越县一带逃出的流民,就听他们说了一些。”
“现在台县也人人自危,上下所有人都在关注守城之事,我看今日突然到访的那三人定然也是与此事有关。”商徵蹙眉猜测道。
入夜,牛氓山山寨各处已经点上了灯盏和篝火。
议事厅内却并未出现众人剑拔弩张的场景,反而摆上了丰盛的酒席。
屈迎昭看着宴席上已经醉意醺然的众人,她轻叹着摇了摇头。
“客人们都被你灌醉了,夫君你快别喝了。”屈迎昭柔声对着一旁的鲁保奇劝说道。
鲁保奇却扭头对她狡黠一笑,说道:“都说读书人最会装了,我若不把他给灌醉了,则么试出他是真心想求我下山杀海贼,还是想诓我下山再将我们山寨里的弟兄一网打尽呢?”
“那夫君现在可看清楚了?”屈迎昭低眉浅笑着反问道。
“我看这秦县丞虽然看着文弱,却是个胸怀锦绣,腹印山河之人,比起范县令那个老缩头乌龟可是强了不知多少。他今日敢不带一名护卫,只带着两位友人和礼物就上了我牛氓山,就凭着一点,我就佩服他的胆气。其实我鲁保奇堂堂热血男儿,保家卫国之事又怎么会推拒呢?”
“秦大人他也算有心了,居然还请了当年名震京城的音律大家肖七郎来与我相见,我真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与他这样的人物一起切磋琵琶技艺。”屈迎昭看着那位已经醉倒还怀抱着琵琶的绿衣男子说道。
鲁保奇闻言却扭头看向席末那位黑衣英俊公子,他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说道:“那位应公子虽然话少,但却是个豪爽之人,方才他可是替秦大人和肖七郎挡下了不少的酒,他喝得也是最多的。”
“秦大人喝了几杯就醉了,七郎看着也是个酒量浅的,他们哪里经得住你和二弟的轮番劝饮?他们三人把自己灌成这样,还不是担心你会以为他们托大故意不喝不给你面子啊?”屈迎昭如实说道。
“我鲁保奇不过是个草莽匹夫,秦大人能亲上牛氓山已经算是给足了我台阶和面子。”
他说完微微停顿,然后抬眸看向屈迎昭,声音浑厚又低沉的说道:“我答应下山与官兵一起守卫台县诛杀海贼,其实我不单单只是因为想为台县的老百姓出份力,我还有自己的一点私心。”
“夫君何意?”屈迎昭眼眸微亮,有些不解的问道。
鲁保齐闻言将略微粗粝的手掌抚上屈迎昭秀丽的面庞,他轻轻抵着她的额头说道:“都说夫荣妻贵,以前的我孑然一身,自然什么都不用想。现在我娶了你,你又替我生了女儿,我也该为你们母女以后的日子好好想一想了。我要挣一份功名,不能让你们母女在这山寨里待一辈子。秦大人这次上山劝说,也算是给了我鲁保奇一个可以抛去山贼名头的好机会。”
“夫君处处为我和娇儿考虑,迎昭心里自然甜如蜜糖,可是要让你去战场上去搏命,我……我还是有些担心你。”
屈迎昭的秀目中霎时间盈满了幸福和感动的泪水。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鲁保奇若是不能给妻女一份安稳的生活,我还算什么七尺男儿。”
二人又亲亲热热的说了会儿话,然后鲁保奇站起身来指向桌上醉酒的几人对手下吩咐道:“来人,把二当家、秦大人、肖乐师和这位应公子都扶到后院去休息,明日再好好的送客人下山去。”
他说完又补充道:“对了,再派个人去山下请商家的大小姐上山来,就说二当家喝多了闹着想见她,她自己的夫君就让她自己来照顾嘛~”
屈迎昭闻言轻捶他的手臂,娇嗔道:“你这个做大哥的,还真会给你二弟找机会。”
“他们两个人都老大不小了,又本就有婚约在身,若不是二弟家中突遭变故,他们七年前就该成亲了,现在还拖拖拉拉的做什么?哈哈哈~”鲁保奇朗声笑道。
屈迎昭见他也有了醉意,便柔声哄他道:“好了,今晚你也喝了不少了,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二人说着就相互搀扶着离开了前厅,往山后的住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