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禾睡了大半个月来的第一个好觉。
不用担心死在集装箱里,不用担心被人拖走割掉某个器官,也不用担心被人用枪顶着,穿过长长的走廊,成为被奴役的对象。
这一觉阮清禾睡的很沉,没有梦到任何的人,任何的事,直到门外传来说话声,她才幽幽转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好孩子,你睡醒了啊。”
并不算大的房间里点着一盏昏黄的灯,阮清禾刚坐起身,就有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从角落里走过来,坐在她的床边,摸着她的头发,笑道。
阮清禾不敢让对方近身,在女人坐上床的一瞬间就猛的往床边一缩,将自己塞进角落。
房间里的女人约莫四五十,身上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气质。明明长的很温和,又没有说什么狠话,但阮清禾就是忍不住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一脸警觉的盯着她。
阮清禾躲着八姨,八姨也没有生气。她一脸平静的笑着,向阮清禾介绍自己。
“这段时间你会住在我这里,他们都管我叫八姨,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这么叫我。”
八姨笑的时候眼角微微上挑,带了些许风情,但又不浓重,让阮清禾一时也搞不清楚这个女人的身份。
但她知道,八姨,绝对不会是个普通人。
“好了,那么告诉我,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小公主?”
八姨对着缩在角落里的阮清禾伸出手,那双眼中闪烁着灼灼的笑意。
阮清禾被那笑意渲染,紧绷的情绪也慢慢放松下来,缓缓的挪到床边,把手交到八姨的掌心里。
“清禾,我叫阮清禾。”
八姨拉着阮清禾坐在床边,抚摸着她纤细光滑的手:“那清禾,你从哪里来?”
“北城,中国的北城。”
八姨:“北城啊,那可是个好地方,好多年前我曾经去过一次。这个时候,我记得在昌平街是有庙会的吧,我曾经在那儿买过一个香包,桂花味的,可惜来这里的时候给弄丢了。”
阮清禾顿了顿:“昌平街的庙会没有了。我以前想去,家里人不让,后来再去的时候别人说早没了。”
八姨闻言目光微晃,伸出手,在阮清禾凌乱的头发上摸了摸。
又从怀里掏出一把木梳子,慢慢的替她梳起头发来。
八姨淡淡的道:“没关系,这里也有庙会,有机会让勇哥带你去。”
八姨提到勇哥,阮清禾眼睛里多了一丝清明。她微微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扭过头问身边的女人:“勇哥……是你们的老板吗?”
“老板?”八姨挑了挑眉,“不,勇哥就是勇哥,我们的老板不在这儿。这儿都归勇哥管。”
阮清禾听不出八姨话里的深意,追问了一句:“那老板在哪儿?”
八姨没有回答她,而是走到桌子边,拿起一身干净的衣物,放在了阮清禾的手边,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为什么不待在北城,要跑到这里?”
“……“阮清禾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的道:“想出来打工赚钱,结果被人骗了,醒过来就到了这里。”
“这里?勇哥的车里?”八姨一边看着阮清禾换衣服,一边试探着问她。
“不,一个关着很多人的集装箱里。都是人,他们把那些人从集装箱里拖出来,扔到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活着的就赶到车上,挨个检查,接着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
阮清禾攥着手中的衣服,陷入了混乱的记忆中,她那一张稚嫩而又漂亮的脸蛋上全是痛苦,看的人揪心。
但八姨表情冷漠,在阮清禾看不见的角度勾着嘴角,用截然不同的语调诱惑着小姑娘继续往下说。
“所以,你就逃出来了?”
“没有,我逃不了,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他们把我和几个人带到了一间房子里,很冷,很黑。没有食物,没有水,他们抽了我们的血,然后就只给我们喝菜叶子汤。”
桌边昏暗的台灯下,有柱或明或暗的香。随着烟气的袅袅上升,阮清禾的目光开始变得有些涣散,但内心深处的恐惧和害怕还是让她一下子从床上挣扎起来,扑进了八姨的怀里。
“我好害怕,周围的人不断的被拖走,有人想要跑出去,都被他们用枪打死了。呜呜呜……”
八姨一脸平静的把阮清禾抱在怀里,一边摸着她的头发一边“安慰”她:“不怕不怕。”
“呜呜呜,他们说不想死在这里,不想被奴役,想要趁着守卫换班的功夫一起往外逃。然后就有人拿着枪对着我们扫射,死了,好多人死了,我害怕,我不想死,我想回家,我不想死在这里,呜呜呜……”
八姨的声音带了种蛊惑的魅力,阮清禾不知道为什么就轻而易举的卸下了所有的戒备,一股脑的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了对方。
“好孩子,不要害怕,你逃出来,不会死了……”
八姨的目光朝着门口的方向瞟了瞟,守在门外的络腮胡子见状深吸了一口气,扔掉手中抽完的烟,然后躲到屋外,给勇哥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