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脑子里的血块跟之前相比,已经大了不少,压迫到神经是肯定的。”
“不知道病人最近有没有频繁头疼呕吐的症状,或者烦躁易怒的情绪?”
说话的美国医生叫罗杰,五十多岁,是这方面的权威,沈律言特地从美国请回来的。
罗杰医生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沈律言。
根据他多年的经验,这种情况不用问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也没指望沈律言回答他,而是自顾自的往下说:
“如果出现了这些症状和情绪,一部分是怀孕引起的,更多的则是跟脑子里的血块有关。”
“而这些可能只是刚刚开始。”
沈律言点了一根烟,在书房角落的沙发上坐着,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可那根烟从头到尾只被吸了一口,就在罗杰医生不疾不徐的声音里化作了灰烬。
“随着胎儿的发育,后期血块肯定还是要继续长大的。”
“如果只是压迫神经还好,顶多人受罪一点,可如果控制的不好,直接导致脑部血管的破裂,那就非常麻烦了……”
罗杰没有继续往下说。
沈律言很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他有些不耐烦的按灭了手中的烟头,冷着一张脸道:
“你直接说吧,最差会怎样。”
“乐观的情况下能撑到胎儿足月。如果血管裂了,别说胎儿了,恐怕连大人都保不住。”
罗杰医生摊了摊手,他看着沈律言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
可事实就是如此,不管他说与不说,那位阮夫人面临的情况就是这么凶险。
沈律言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的踱步。
他沉默了足足十几分钟,又抽了好几根烟,最后才从口中冒出四个低沉的字:
“你的建议。”
“拿掉孩子,立刻手术。手术我来做,成功的概率百分之百。”
沈律言闻言脚步瞬间一顿,他眼皮微微抬起,冷冷的看了罗杰一眼。
那一眼看的罗杰头皮发麻,有种想要不管不顾夺门而逃的冲动。
可作为一个医生,他有自己的操守。
不管什么情况下,一切都要以病人为主,而不是自己的意愿和情绪。
所以罗杰还是克服了内心深处的恐惧,吞了吞口水,给了沈律言第二种方案。
“如果沈先生想留下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不可以。”
“目前胎儿已经四个月了,只要再熬一段时间,熬到七个月,孩子生下来也是能活的。”
“只不过这三个月对夫人来说,变数就有些大。”
“就算夫人能撑到孩子生下来再做手术,也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
“手术成功的概率可能只有……”
沈律言面无表情的盯着罗杰,等他把话说完。
可这时候的他,心里已经翻江倒海,掀起了十二级的风浪。
罗杰眉头皱了皱,转身又跟身后的团队确认了一遍,才十分谨慎的给出了一个让人几乎接受不了的答案。
“三成。”
只有三成。
美国权威专家给出的结论实在有些出乎沈律言的意料。
他本来以为把阮清禾接到沈家,再安排人来给她治疗,不管是大是小,都能平安无虞的度过这几个月。
可如今,他发现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罗杰离开之前提醒沈律言:
“以病人目前的状态,没有什么药物可以使用。只有保持情绪的稳定和心情的愉悦,才能减少出血。”
“如果你们打算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尽量不要刺激她,也不要让她的情绪有太大的波动。”
“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总归没坏处。”
罗杰离开后,沈律言一个人在书房里待了很久,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把穆成叫进来。
“他人呢?”
沈律言没说是谁,可穆成知道,他问的是卫衡。
“凌晨的时候刚刚从沪城入境,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京城。”
穆成说这话的时候沈律言已经从沙发上站起了身,他开始一边穿自己的外套,一边往外走。
穆成会意,连忙通知司机把车开过来,然后把卫衡的位置发给了司机。
下楼的功夫,沈律言又问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很少出现,却处处给沈家添堵的男人。
“武藤旭呢?”
穆成心里一凛,连忙回道:
“还在北海道。根据日本那边的消息,武藤家刚刚推了新的内阁候选人上台,短时间内他应该离不开日本。”
穆成以为沈律言还要问些什么,在心里把武藤家最近的动向都过了一遍。
结果那男人只是在门口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一眼或明或暗的天色,就一脸冷肃的坐进了车里,离开了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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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律言在京郊把卫衡拦下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整个山路上没什么人,只有一辆银白色的跑车,和一辆黑色的宾利横在道路的中间,把两个车道都堵的死死的。
卫衡自然认得沈律言的车子。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没去找沈律言算把阮清禾带回旗山的账,这个家伙倒是自己送上了门。
他当真仗着沈家在背后撑腰,就这么有恃无恐、为所欲为了吗?
卫衡黑着脸从跑车上下来,他瞪着那个倚在车门上抽烟、平静到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男人,目光锐利的像是要杀人。
“我们谈谈。”
沈律言破天荒的没有理会卫衡的怒气冲冲,一脸冷静的道。
“没时间,也没什么好谈的。”
卫衡并不想给沈律言这个面子。
沈律言仗着自己的辈分,已经插手太多他的事情了。
不管是金三角和中东的生意,还是阮清禾与徐家,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过了自己的底线。
卫衡并不想再跟他、或者说跟沈家有什么瓜葛,所以直接黑着脸拒绝。
“谈谈阮清禾,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沈律言又一次提到了阮清禾。
可这次,卫衡的耐心已经用尽。
他并不相信沈律言提了阮清禾是为他好。
相反,这一次的事情让卫衡意识到沈律言只是在无所不用其极的利用他的身边人。
利用自己对阮清禾的感情牵制他,利用阮清禾肚子里的孩子逼迫他。
逼他心甘情愿的回沈家,逼他向那个糟老头子低头,去承认自己母亲当年离开沈家的“错”。
可不管是回沈家,还是向老头子低头,都是他卫衡不能接受的!
“没什么好谈的,我这次来就是把她带走的。”
“沈律言,她是她,我妈是我妈。你用这种手段把她牵扯进沈家的家务事,是不是有些无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