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明山别墅的时候沈卫澜很反常。
他没有上窜下跳,而是一个人乖乖的坐在车子的后座上,掰着手指头数数。
一边数着还一边皱着眉头絮絮叨叨的嘀咕着什么。
成渝凑过去仔仔细细的听了一会儿,听不太真切。
隐约就听到几个奇奇怪怪的字眼。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旗山的。”
“北海道的。”
“电话里的。”
“还有沪城的……”
最后坐在后座的小人儿幽幽的发出一声叹息:“完了,爸爸好像有点多……”
成渝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阮清禾。
阮清禾抖着嘴角笑了笑,示意成渝不要管了。
成渝这才皱着眉头转过身去,继续跟许柯核对接下来的行程。
离开沪城之后他们的下一站是慕尼黑。
许柯跟成渝都不明白阮清禾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带沈卫澜去慕尼黑,但阮清禾十分坚持,大家都不好再说些什么。
抵达机场的时候裴胜赶了过来。
阮清禾收到牛皮纸袋后的第二天又给裴胜打了电话,让裴胜把他找到的那样东西做成一个项链。
裴胜终于赶在阮清禾离开沪城之前拿到成品,于是快马加鞭的送到了机场。
阮清禾拿到东西之后看了一眼,然后就把项链挂在了沈卫澜的脖子上。
“妈妈,这是什么?”
沈卫澜好奇的摸了摸胸前的项链,又学着阮清禾的样子打开看了一眼。
那项链是一个小扁盒子,可以从外面打开。
里面嵌了一张照片,是个他不认识的人。
阮清禾拍了拍沈卫澜的头,低下身,在他的耳边说句了什么。
就见沈卫澜的眼睛亮了亮,然后握紧了那个小吊坠,迫不及待的把它塞进自己的衣服里。
做完这一切后,沈卫澜抬起头,信誓旦旦的向阮清禾保证:
“妈妈,你放心,我会保护好爸爸的。”
阮清禾欣慰的笑了笑,就带着沈卫澜和成渝,上了飞机去了慕尼黑。
许柯的动作很快,他们一行刚下飞机,就搞定了落脚的地方。
不是五星级酒店,也不是民宿,而是当年阮清禾和苗辉偷偷住过的那栋老房子。
许柯花了三倍的价钱,从一对老夫妇手中把房子买了下来。
房子里的家具连带物品,都是三年前的样子,让阮清禾一下子红了眼。
“妈妈,这也是爸爸住过的地方吗?”
沈卫澜小心翼翼的问阮清禾。
虽然都是爸爸,但沈卫澜直觉这个爸爸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从小到大,他从未见过妈妈为哪个爸爸哭过,可短短几天,妈妈的眼睛就红了好几次。
“对。”
阮清禾只淡淡的说了一个字,就去开冰箱,找食材给沈卫澜煮饭。
成渝一开始是想找个阿姨的,可阮清禾拒绝了。
她觉得这是有苗辉记忆的地方,如今她带着两人的孩子来了,就该安安静静享受一家人独处的时光。
所幸这么多年阮清禾的厨艺还在,没给沈卫澜抱怨的机会。
离开慕尼黑的前一天,阮清禾把沈卫澜丢给成渝,自己一个人到处走了走。
她沿着老旧的街道七绕八绕,就走到了离老房子不远的那个小教堂。
慕尼黑的十一月已然有些冷了。
小教堂人迹罕至,萧瑟的仿佛被人遗忘的秘境。
教堂里有断断续续的琴声传来。
弹琴的那人在尝试无数次后终于连贯了起来,听的阮清禾心里一热,也似有若无的勾起了嘴角。
人生本就是一场劫难,总要经历过一些破碎的痛苦的事,才会成长。
虽然有些痛苦太刻骨铭心,却深深的嵌入了骨髓里,成为了人生的一部分。
以前阮清禾总想逃避那些痛苦,可如今,她却觉得,能记得,又何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阮清禾在教堂的门口站了一会儿,并没有推门而入。
远处突然传来零星的枪声,教堂里的琴声也戛然而止。
她下意识的扭过头,朝枪声响起的方向望去。
一个黑影却突然拐过墙角,踉踉跄跄的朝她撞来。
两人撞上的一瞬间,阮清禾只看到了一双眼。
一双美的不像话的眼。
一深一浅,像是高贵的猫,淡漠的凝视着这世间的一切。
那人看到阮清禾也是一愣。
他的头微微一抬。
一张刻在记忆深处的脸,就这样逆着光突兀的呈现在了阮清禾的眼前。
阮清禾如遭雷击,眼眶一下子就蓄满了泪。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眼角的泪就随着慕尼黑的初雪,一并落下。
“阿辉,是你回来了吗……”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