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自然不敢将怒火落在皇家,又被皇上以这样的理由刻意引导,自然就会把怒火转移到蒙北王府身上,而如今蒙北王府还在明面上的靶子只有傅修圆一人。
皇上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却不知道要给傅修圆带去多大的危险。
傅青鱼阴沉了脸。
“太子那日撞见二皇子与秦安发生冲突,即便没看穿圆圆的手段必然也产生了怀疑。”谢珩分析,“如此处置秦家,既是震慑世家,同时也是在警告圆圆,并且也在借着秦家接下来可能会使用的手段试探圆圆。一举三得。”
“皇上虽多疑但心软,蒙北王府一案我未查到蒙北王通敌叛国的证据,皇上心中应当清楚蒙北王是被冤枉的,因此对圆圆或可有些内疚之情,即便有所怀疑也不会忍心将他一个八岁的小孩推入危险之局。”
“因此此举应当是太子所为。太子冷静沉稳,心机谋略皆在皇上之上。”
傅青鱼皱眉,“那圆圆还在此时出宫,岂不是正中了太子的算计?”
“这才是圆圆聪明之处。”谢珩眼中露出赞赏。
“姐姐,我若是此时规规矩矩,那才是真正中了太子的算计。”傅修圆从门外进屋。
“圆圆。”傅青鱼起身,“你怎的没跟阿娘多说会儿话?”
“阿娘哭的太累睡着了。”傅修圆两步走到傅青鱼的面前,仰起小脸露出甜甜的笑容,脸颊上的酒窝深深的陷了下去,“姐姐,我听先生说你被停职了,还好吗?”
“我停职不过是皇上故意找的一个借口,他是为了让我暗中跟着大人北上查明灾情。”傅青鱼拉过傅修圆,“不说我,先说说你目前的情况。”
傅修圆转头看谢珩,“先生,我与姐姐想说些体己的话,能请先生回避一二吗?”
谢珩端过茶杯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才道:“世子言下之意是不必我再送你回去?”
“我知道去何处找二皇子,不劳先生费心。”傅修圆并不惧怕谢珩的气场。
傅青鱼看看谢珩,又看看傅修圆,无声的挑眉。
他们俩相处的氛围怎么怪怪的?
谢珩起身,“既如此,我也还有其他的安排,便先走了。”
傅青鱼一怔,“真走?”
谢珩点头,“还有些事情需要安排,你将你的东西收拾好,明日我让晨夕来接你。”
“我可是皇上派去监视你一举一动,与你不和的人,你特意安排晨夕来接我过去若是让皇上的人知道了,那我们之前唱的戏岂不是白唱了。”
“而且我可是皇上秘密派往永朝两州查灾情的暗线,怎么能高调入你的队伍。”
“且等着吧。最迟明日上午我也该收到出发的命令了。”
傅青鱼回头,“圆圆,你等我一下,我先送大人出去。”
“好。”傅修圆乖巧的点头。
傅青鱼送谢珩出门,“大人,你跟圆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谢珩瞥了一眼傅青鱼,“误会没有,但他对我确有敌意。”
“为何?”傅青鱼想不明白,以前连她都怀疑谢珩的时候,圆圆对谢珩有敌意还说得过去,可是如今谢珩是他们这边的人,圆圆对谢珩为什么还会有敌意。
“想不明白便不想,总归我能应付。”走到门后,谢珩停下脚步,“圆圆出来一趟不容易,也不能耽搁太久的时间,你回吧。”
“嗯。”傅青鱼点头,“明日见。”
谢珩眼里划过笑意,走近两步低头在傅青鱼的额头落下一吻,“明日见。”
傅青鱼挑眉,垫脚在谢珩的唇上飞快的亲了一下,“走吧。”
谢珩这下倒是有点不想走了,但他确实还有事未安排完,而且他也答应了秦瑾鹞不会在小院这边久留。
傅青鱼站在门后看着谢珩上了马车才转身回去。
“姐姐。”
傅青鱼刚迈步进屋子,傅修圆就跑了上来。
“你这一趟能待多久?”傅青鱼按住傅修圆的脑袋揉了揉。
“两刻钟。”傅修圆挨着傅青鱼,“我来时阿娘说姐姐出门办事去了,我还有些失落,心想这次怕是见不着姐姐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见着了。”
“我也不知你今日出来,不然就不出门了。”傅青鱼比了比傅修圆的身高,“圆圆,你长高了些。”
“小孩子长高很正常嘛。”傅修圆捏着傅青鱼的手腕,“姐姐倒是一点没长肉,还是如先前那般瘦。”
“我本来就是不长肉的体质。你吃周太医给的药丸吃的如何了?吃完后身体可有哪里不舒服?”
傅修圆摇头,“药丸吃了会抑制一些我的食欲,让我面色看着苍白些,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症状。”
“难怪你看着虽长高了些,但瘦了许多。”傅青鱼心疼。
圆圆如今看着太过羸弱,任谁见他第一眼都很难相信这竟是从小便习武的蒙北王世子。
但圆圆如今的处境又唯有这样才安全。
“姐姐不用担心我。”
傅青鱼压下心中的情绪,“你方才说你这般同二皇子偷跑出宫玩才更好是为何?”
“太子已经对我有疑,我若是规规矩矩的不犯错,太子只会认为我已经知道他对我的怀疑而故意装规矩。人的心中一旦对另外一个人起疑,便看他做什么都觉得可疑。”
“索性我便不那么规矩。毕竟小孩子胡闹犯错才是正常的。”
“而且我现在是二皇子的伴读,哪里有胆子拒绝二皇子的命令。自然二皇子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了。”
“姐姐,我身子可以让别人看着弱,但性子不能软弱。若是再能变成个一事无成的纨绔,那他们就更高兴了。”
“那便当个纨绔。”傅青鱼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至少纨绔被欺负了能打回去。”
“我也是这般想的。”傅修圆笑了,“姐姐,别只说我了。皇上让你暗中北上查灾情,是什么用意呢?”
“此行北上赈灾,除了我以外还有大人和一个叫叶景名的人。”傅修圆心性成熟且聪慧,傅青鱼不怕同他说这些他会理解不了,“我先前借着和乐县主一案投靠了皇上,所以他安排我此行监视大人的一举一动上报。皇上如今不信任世家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秦安有句话确实说的没错,如今的世权俨然与皇权无异,皇上是天子,自然容不得这样的情况存在。曾经是被迫,如今有了反抗之力哪里还能容得下这样的情况。”傅修圆眼中划过冷色,神情变化半分不像一个八岁的小孩。
“啊!”哑巴小童到门口比划手势。
傅修圆皱了皱眉,傅青鱼懂了,“该走了?”
“嗯。”傅修圆点头,“姐姐,我先走了。阿娘睡着了,我就不去说了,也免得阿娘又落泪。”
“好,一会儿阿娘醒了我跟阿娘说。我送你出去。”
傅青鱼送傅修圆出门,先看了看门外的周围,一切正常才让傅修圆出来,“你怎么去找二皇子?”
“我知道他在哪里,姐姐不必担心。”
“那好。”傅青鱼哪里可能不担心,“一切当心。这些银票你拿着,在宫中需要打通关系时不必心疼银子,我来想办法。”
傅修圆没拒绝,将银票收了放入袖袋之中。
他知道这是让姐姐安心的一种方式。
傅修圆伸手抱住傅青鱼的腰,“姐姐,你也是。北上当心。”
傅青鱼一笑,揉揉傅修圆的脑袋,“去吧。”
傅修圆恋恋不舍的撒了娇才松开傅青鱼带着小童离开。
转过身,傅修圆脸上的神色便冷了下来。
“阿?”小童跟在一旁疑惑的比了个手势。
“姐姐刚才没说全部的实话,她怕我担心。”
“但我知道,皇上这么安排姐姐北上赈灾,分明是把姐姐立成靶子,让那些包藏祸心之人将矛头全部指向姐姐这边,如此才能更加方便谢珩他们行事。”
“若姐姐此行受伤了,我必让他们十倍百倍的偿还!”
如傅青鱼推测的那般,傍晚时来喜便乔装去了小饭馆,从郑婶哪里得知了小院的地址又转而来了小院。
皇上下令,让傅青鱼明日略做乔装,等北上的钦差队伍出城十里后再低调混入队伍。
这般做看似隐秘隐藏了踪迹,实则就是明晃晃在傅青鱼的脑门上写着:皇上暗棋,快来弄她这八个个大字。
傅青鱼领了命,给了银子打发走来喜。
第二天,傅青鱼一早起床,秦瑾鹞满眼担心的送她出门,“一路小心。给朝阳传消息,让他暗中来助你。”
“我知道。”傅青鱼将包袱挂到马鞍上,“阿娘,你也保重身子。秦家那边……秦家那边便不要再联系了。”
“我明白,圆圆都同我说了。”
人走茶凉。
秦瑾鹞万万没想到蒙北王府出事之后,娘家不仅没有施以援手,竟还落井下石,痛心的同时也寒了心寒。
不过秦瑾鹞不想傅青鱼为自己担心,以笑容掩过心酸,“去吧。一路当心。”
傅青鱼抱了抱秦瑾鹞,“阿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阿娘知道。”秦瑾鹞带了泣音。
傅青鱼这才牵了马出门。
钦差的队伍出行前的事情繁多,傅青鱼到达北通门时还未见谢珩,倒是云飞凡已经到了。
傅青鱼骑马上前,看向云飞凡身边站着的两人,“你们俩怎么也来了?”
“六哥不是说了此次出门是跟我们一起出门游玩吗?我们要是不同行,岂不就露馅了嘛。”胡三郎笑眯眯的摇着手中的折扇,眼中精光与狐狸无异。
“二姐姐,我们肯定都听你的。”霍承运更老实,立刻举手保证。
云飞凡也怕自己带了两人过来傅青鱼会不高兴,毕竟赈灾不是儿戏。
“阿鱼,胡家在永朝两州都有商铺。朗月一起去,若是到时需设粥棚救济灾民,朗月能帮上忙。至于承运……”云飞凡编不出霍承运也跟着去的理由,悄悄给霍承运使眼色让他自己解释。
霍承运道:“我也想出一份力。”
云飞凡立刻点头,“对!承运也有赤子之心,他也想出一份力。”
傅青鱼有点无语,“你们要跟着一起去也并非不行,但有言在先,此行危险,甚至丢了性命也未可知,你们可要想好了。”
“二姐姐放心,我们明白。”霍承运和胡三郎立刻点头。
傅青鱼看赶不走他们也无法,“那边走吧,我们先去前头等着。”
“走!”
四人快马而出,一口气跑出十多里才在一处树阴处坐下休息。
“阿鱼,我们就在这里等钦差的队伍?”云飞凡递了水壶给傅青鱼。
“对。”傅青鱼接过水壶,从包袱里翻准备的牛肉饼,一人分了一个,“还要等好一会儿,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胡三郎一边摇扇一边问,“我们为什么不在城门口等呢?”
霍承运也疑惑的看过来。
傅青鱼自然不会跟他们说真正的原因,随口扯了个理由道:“我带着你们,若是在城门口等着队伍一起出发,你们猜你们能走出多远才被家里的人追回去?”
“对啊,怎么忘了这个。还是二姐姐考虑的周全。”胡三郎一拍脑门才反应过来。
傅青鱼又扫了一眼他们三人的马,马鞍之上空空荡荡,一个包袱都没带,“你们出游也不带衣裳?”
“带银票就够了。”胡三郎从袖袋中抓出一叠对折的银票,十分自信从容。
傅青鱼:“……”
她承认,她此时是有点仇富了!
“不机灵,你能否要点脸?”从不机灵见到奔宵之后起就一直找各种机会向奔宵献媚,奈何奔宵高傲冷淡,连一个正眼都没给过不机灵。
怀着仇富心理的傅青鱼只能将这点仇恨转移到不机灵身上。
不机灵斜眼瞥了傅青鱼一眼,继续冲着奔宵献媚,只差跪下用鼻子去蹭奔宵的前蹄了。
“奔宵,不机灵就是一匹傻马,你千万擦亮眼睛,绝不能给它机会。”傅青鱼喊不听不机灵,转头就跟奔宵说不机灵的坏话。
不机灵大为震惊,它从未见过这么睚眦必报的人。
“哈哈哈,二姐姐,你这马好像听懂了。”胡三郎大笑,“看着还颇有意思。”
云飞凡也笑道:“我倒是觉得不机灵不错。奔宵,你考虑考虑?”
奔宵不管,只拿脑袋蹭傅青鱼。
三人在树荫下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钦差队伍才终于来了,带着禁军护行的竟是禁军统领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