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该喝药了。”碧桃将托盘端到阿朝眼前。
阿朝:“......。”
不知怎的,阿朝总觉得碧桃姑娘的这句话怪怪的。
棕褐色的苦药汁子盛放在白玉碗中,空气中蔓延着一点点苦涩的味道。
微微低眸,便能看到药汤表面倒映的人影。
阿朝莫名打了个激灵。
“娘娘......。”碧桃又再提醒了遍,尾音中似有不解。
宸妃娘娘闭了闭眼,才将这碗安胎药喝了下去。
......
晚间直等到月上枝头,皇帝的銮驾才往星辰宫驶去。
因着刘大总管早先就派人来禀过,故而等皇帝到时,宁华殿已经熄了灯。
宸贵妃是不用等着伺候谁的。
去岁年节皇帝没召见过皇室宗亲,今个儿宴席又有庆祝南北战事顺遂,时疫渐缓的意思,众人一同敬酒,吴王恭王这些人都在,皇帝难免多喝了两杯。
不算寿王,元德帝也就这两个兄弟了。
宴后,又同秦皇后说了会儿话。
左不过是皇帝离开这段时间宫里的大小事情,秦皇后捡着要紧的同他交代了一遍。
她对后宫事务一贯熟稔,自然没什么不妥之处。
再有就是秦国公......皇帝还是问了一句。
再多,也没有了。
没提追封,也无其他封赏。
这对一朝国丈,未免有些寒酸。
更别说他们相遇于微时。
那时候元德帝还是不受重视的梁王,秦皇后也不过是帝都最不起眼的世家贵女.......
时光真地吓人。
那时候他们也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能登上至尊之位。
更加没想到会是今日模样。
可那又如何?
正值皇帝借着沈拧折这个愣头青做事的时候,皇帝不会为秦国公破这个例。
自然,秦皇后也从没指望。
只是说话的时候,秦皇后多看了皇帝几眼。
不得不说,撇开性子,先帝的这几个皇子中,模样最好的就是辽王和梁王。
要说最像......
秦皇后微垂眸,元德帝和那个人是最像的。
只是,她从未这么觉得过,从开始的时候就是。
开始.......有十多年了吧。
是几个字,也是占据生命,真真切切度过的四千天。
久到纵使貌合神离,秦皇后还是了解这个人的。
她多看的这几眼,多少带了些好奇。
元德帝竟然也会有放下尊严,去屈就另一个人的时候。
起码,她没在皇帝脸上看出任何屈辱,也没有生气。
他几乎是高兴地将那个小姑娘带回来的。
人被扇了一巴掌,要么是扇回去,要么是躲起来不见人。
但皇帝......他几乎是堂而皇之地将脸上这道巴掌印展露于人前,还逼着所有人承认他的爱妃手巧。
其实早在苏家三姑娘刚进宫那年,秦皇后就知道元德帝对苏国公的小孙女动了心思。
这是一场元德帝和苏家三姑娘的博弈。
关乎朝堂,关乎情爱......真真假假。
这一局,秦皇后是盼着苏家三姑娘赢的。
她有点像那个人,一样的纯善。
她想皇帝也输上一局。
她知道,元德帝瞧不起那个人,他是该输在同样的人手中的。
可秦皇后没想到,皇帝会输得这么惨。
更加没想到,他输得这么惨,竟然比赢了还要高兴。
这是为什么?
秦皇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答案在苏家三姑娘身上。
是那个纯善的小姑娘没叫他再输下去。
元德帝的运气,还是这样好。
他们并排坐着,秦皇后说着宫务,面面俱到,皇帝轻呷着茶水,低眸听着。
中间隔了张黄花梨雕龙凤呈祥的桌子。
皇帝置身于光亮处,显然心思不全在此间,而秦皇后则被落在阴影中。
也不知是宫人没将门窗关紧,还是这久未修缮的门窗压根关不紧。
门突然被风吹开,哗啦作响。
春寒料峭,大风灌进来,几乎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
龙凤袍角也被吹得拂动起来。
宋姑姑赶紧挡在自家主子身前。
“娘娘......。”
不等秦皇后反应,只见皇帝抬眸看了看外面的天,已然起身。
“不早了,余下的事,以后再说。”皇帝淡淡开口。
说罢,便离了座,迎风走到门口。
“陛下,外面风大,路上当心。”
秦皇后缓缓开口,语调依旧平平。
皇帝脚步微顿,没有转身,轻嗯了声,过了会儿,秦皇后才听他道:“后面一段日子,怕是也难以太平......。”
说到这儿,皇帝不知想到什么,话音一转。
“贵妃她头回有孕,年纪又小......有些虚礼,皇后担待些。”
此言一出,便是宋姑姑也听出了皇帝陛下的话中话。
其实皇帝是不用说这句话的。
说出来,是在伤人。
这都一天过去了,陛下竟然还没忘了宸贵妃那小小一跪。
况且谁都知道,秦皇后和皇帝一般年岁,膝下空空。